翌日一早,便就有一人在门外候着,预备着替周知意量体裁衣,每处的裁缝都有自己的裁衣的习惯,即便是做同一件衣裳,同处的两个裁缝之间尚且有些不同,更何况是离着这样远的城池之间。
周知意原本是有自己用惯的人,许多细微之处不必自己开口,也能处置得很是妥当,现下换了一人,自是挑剔不得的。
来的这些位除绣娘们都还年幼,旁的看着年岁都不小,各人都将自己先前做好的绣品衣裳捧在漆盘上,齐整地站了一排以供挑选。
绣品的好坏是一眼便能看得出来的,周知意也无意让这些看着比自己还小些的姑娘战战兢兢地站在此处发呆,只拿了几个自己喜欢的绣样便就叫人下去。至于衣裳,她扫过一眼,虽形制上没有什么差别,可样式总透着些许难以察觉的不同,她不大喜欢这样式。
想要改变衣着习惯不是什么简单事,不只是衣裳的布料样式,就连剪裁缝制的部分有所改变,也极易容易叫人穿着不舒服。此处若是随意选上一个应付,去了北陈便更寻不到好的。
诚然,如今她这国破家亡又寄人篱下的处境,很该适当屈服妥协,可她也明白,一个人若是从衣着上都做了改变,那么随着时间的流逝遗忘从前,便再难避免。
她扫过眼前的布料和衣裳一言不发,白芨是个机灵的,低声吩咐了这些人都先下去,又着人去临近的城池再找。
“白芨。”房中空了许多,她自然也眉心舒展,难得有了闲话的心思,“你原先是做什么的。”
能被选入宫中做侍卫的,除去身份需得核验,自身的能力也要出众,白芨的假身份即便足够将他送入宫中,可被五皇兄挑中终归也是有些本事的。这些日子她冷眼看着,白芨察言观色及处事的本事不是寻常暗卫后天努力便能学会的。
有些琐碎小事,若非自小亲历或是耳濡目染,光只靠想,是绝想不周全的。
更何况将他送入异国,为日后路凌霄的到来提前做准备一事,也非什么人都能胜任的,她对北陈的了解实在不多,日后要在北都生活,总归是要多打听些。身边时常出现的,最易入手,也更要最先打探清楚。
白芨一怔,想着路凌霄也并未示意自己隐瞒身份,便干脆合盘托出,“家父原本是军中副将,我自幼也是在军中长大的。”
他父亲原先是路闱最为信重的副将,而后因着伤重早便不在军中待着,如今虽还担着副将之职,却是一点儿军务都不管的。至于他自己,自小在军中长大,自算得上是路闱最为信重之人。
安插至南齐宫中的不止他一个,只是最后唯有他一人留了下来,这样的安排虽看着冒险,却也更是在为他的日后打算。今朝事成待回北陈,等着他的便只有军功卓绝的表彰。
周知意想到此处,也明白路凌霄为何能安心将他放在自己身边了,一家子的亲信自然是比再另找一个更令人安心,“路将军对你倒是很好。”
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总带着些许轻蔑,路家对他实在算是有恩,这般议论亦非他所愿,眼前这位又是路凌霄心尖上的不好得罪,权衡之下,也只好岔开话题,“姑娘还要在此处待上许多日子,不知可还有什么吩咐?”
“要在此处待上许多日子的另有其人,我不过身不由己地一道陪同罢了。”
路凌霄整日忙得脚不沾地,想也知晓他们方才接手南齐城池,定有许多要事相商。她的事不过是顺带着办了,倒是很不必打着为她停留的旗号,听着未免有些好笑。
瞧着白芨垂首不语,周知意也便不再在此事上多言,本就是无谓的争执,“既是要待上许多日子,便去寻些你们北陈的县志史书来瞧瞧。”
话毕她才愣了神,恍然道冷哼一声,“寻个会说官话的来给我念一念。”
……
白芨寻来的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女孩,抱着书卷直勾勾地打量周知意,一点儿也不害怕,不知他从那处寻来的贵女,总归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
“路小将军着我给姐姐念书。”她穿着南齐的衣裳,浅淡的鹅黄衬得人很是天真活泼,小鹿般的圆眼莹亮,瞧着很是灵动。
她手中拿着两本一模一样的北陈新编史书,看着像是学堂用来启蒙用的,薄薄的一本,一瞧便知里边不是对现今朝廷的歌功颂德,便是对前朝的编排,虽听着没什么用处,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周知意接过其中一本稍稍翻看,果真都是自己不认识的北陈文字,不过因着是启蒙用的书册,想要从头学习应当也不会难,这大约也是路凌霄的意思。
“你叫什么?”她合上书页,示意小姑娘坐在自己侧边的椅子上,“没想到来的是个小姑娘,这椅子大约有些高了。”
“这倒不碍事。”小姑娘垫脚才能勉强坐下,即便这般也不曾忘记整理衣裙,坐得很是端庄,“小女名唤白萱,姐姐叫我萱儿便好。”
“白?”周知意歪着头看向她,她与白芨的年岁相差许多,眉眼之间也无太多相似之处,看着不似兄妹的模样。
白萱约是看出她的好奇,点着头解释,“小将军身边的白芨是小女的堂兄。”
小姑娘瞧着很是健谈,不过一会儿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