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与秦先生的师徒名分定下,路凌霄便越发忙碌起来,说起来学画算是他的正事,在这上边花费的功夫自然也是最多,每每入宫临画,那一日的时间都被他安排的满满当当。
不是在书房之中研习古籍,便是在扇亭之中临画,周知意也不嫌麻烦一般时时陪伴在侧,两人各做各的事,看上去倒是互不打扰。只不过他的画中,越来越多地出现了周知意的身影。
赏景的她,品茗的她,看书的她,甚至是坐在一旁静静发呆的她。
多番联系下来,画技有所进益不说,就连对她的描绘都到了不必多看,落笔便成的地步,周知意的书房之中也因此多出许多丹青。
“路公子画中的殿下,总是比寻常画师画出来的更灵动一点。”侍女小心替他换上一盏热茶,又站在他身侧入神一般看了许久,好似画中人有多么引人注目一般,叫人舍不得移开眼。
这般无声的注视,总比直白的语言更能让人感受到夸赞的真切,他的面上依旧谦逊,“画技与南齐的画师们还差得远,只胜在与殿下日日相见,更为……熟悉罢了。”
“不一样的。”侍女摇着头表明自己并非只是奉承,而是真真切切,发自内心的赞赏,“路公子笔下的殿下,总是格外不一样。”
周知意听着他们两人闲话,少不了也要上前一观,路凌霄见着本人来了,慌忙取了一张纸,将画盖了个严实,拦住不想叫她看见,“这画尚未完成呢。”
周知意也不恼,左右这些话最后都会成为她书房之中的藏品,早一日看见与晚一日看见的分别并不算大。
她站直了身子,随口提起另一件事,“再过不了多久,便是父皇的生辰了,北陈又恰好要遣人前来,届时建邺城中,一定热闹极了。只是不知他们会派哪些人,你又识不识得。”
南齐皇帝的生辰并非整寿,宫中也没有大肆操办的意思,至于周边的那些附属小国,也未必是个个都遣人前来的。北陈这般做派,未免叫人议论攀附。
这并非什么好话,质子府既无不透风的墙,路凌霄也非傻子,外人怎么瞧这件事,不必多思量就能知晓的清清楚楚。
周知意想要给他留些颜面,将话说得有些模棱两可,“想也是他们不放心你孤身在外的。”
路凌霄与北陈的信件不曾断绝,他们要遣使臣前来的消息自然也是知晓的,只是他在信中对此事一直不置可否。
不过输了一场,该做出的让步,不该做出的让步全都一股脑儿给了出去,很不必再在此事上上赶着丢北陈的颜面。只可惜这些话他说不得,北陈的皇帝也听多了这样的腔调,想必是劝不动的,此事,也或许还有他父亲在其中推波助澜。
“家中来信,说是想法子安排了相熟的叔父与使臣们一道前来。”他无奈地摇头,嘴角的弧度却不曾消失,如寻常挚友之间,最寻常不过地抱怨着家中管束严格,“其实不过寻个人来瞧瞧我这课业学得如何了,还真是一日都躲不过他的严苛。”
这些日子他与秦先生之间见面的次数并不算多,不过好在每次见面前他都会整理好自己不大明白的地方,即便见面的时间不久,总也有些进益。
“只怕即便是叔父夸得再如何好,落在他的耳朵里,也只当做是对小辈的过于喜爱,不足采信。”
“这倒何难?”她指着仍被掩在白纸之下的画作,“你的画这样好,请相熟的那位叔父带上两卷回去也不无不可。”
话一出口,周知意便察觉到自己太过轻率,他的一应用具都有专人看管,即便是练字写坏了的纸都有人一张张收好,检查再三后统一烧毁的,哪儿还能让他带出什么东西。
路凌霄亦是心中有数的,也并不因她这般说便多说什么,只自谦了两句如今的进益实在不足以劳烦旁人千里迢迢地带回去,“日后若有机会,父亲亲眼见了我的画岂不更好?”
周知意讪讪一笑,再三思索之下又开口道,“届时你画上几幅好景色,先给我挑上一挑,若是能挑着好的,我替你送出去,如何?”
以南齐公主的名义赠出去,外间总不会再议论什么,再者说,外人也并不会知晓那画的原作是谁,这般也就省去了许多麻烦。
路凌霄的眼中当即迸发出灼灼笑意来,“殿下,却是纯善之人。”
他总觉得周知意的身上带着十分不可思议的,愿意悲悯世人的善心,可她分明见管宫中手段,自己用起这些手段来也从不手软。
她透着叫人琢磨不透的天真,与寻常的那些世家女子甚至是宫中的其他公主全都不同。
这样的话他好似说过许多次,周知意有些莫名,在她眼中,自己不过就只多行了几次方便罢了,不过她倒是很吃这样的奉承,如果这样出自真心的夸奖可以被称之为奉承的话。
周知意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又在转念之间想到他的画作之中,只有景的怕是不多,而扇亭四处的景色即便再好,终也逃不过看倦的结果。
“后宫还有一花园,虽更小些,却也是精心打理过的。”那处原本住着的宫妃对园中景致很有几分研究,一向是喜欢折腾园子的,从前她尚且得宠时,自是随她折腾,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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