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入城(1 / 2)

建邺城中,正阳门。

天方才蒙蒙亮,潮湿的雾气尚未散尽,将开的城门前便有身着盔甲的官兵驻守,赶着出城的百姓们最先发觉其中的异常,却都不敢多问,只退至人墙之后,颇为有序地噤声不语,生怕挡住了最中间的道路,惹得这群军爷不悦,给自己招来什么祸患。等得时间久了,梳得齐整的发丝上免不了沾上一层细密的水珠,就连身上的衣衫都濡得湿漉漉的。

无人知晓这城中又出了什么要紧事,不过想来也没有什么比战事又更大的事了。

稀稀落落的人群之中出现一位梳着京中时兴发髻的青衣少女,绫罗之上还绣着针脚细密,纹案栩栩如生的蝶恋花。她不过稍往前挪了一步,发间簪着的那支步摇便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透出一股子不寻常的张扬。

纵是京中,也少见这样式的头脸衣衫。周遭的百姓不约而同地退上一步,给她腾出一块甚至能够自如转身的空地。

少女也并不客气,在京中这样走上一步就能撞上十位皇室宗亲,九位高官世家的地界,遇上怎样身份高贵的人都不奇怪,她越是这般从容,周边的百姓便越是客气。

百姓的机敏都是在无数次的吃亏中得来的经验,即便她看上去并不十分骄纵。

逐渐高升的日头将弥散的雾气驱散,伴着一声刺耳的声响,城门大开。瞧着在城门口候了许久的人马缓缓进入城中。

以锦缎为帘,雕刻精细的车架在南齐百姓的眼中实在不值一提,车架身旁跟着的那个小童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他穿得是北陈样式的衣衫,这倒是提醒了众人今日来的这位究竟是谁。

南齐与北陈前不久才有一战,北陈败得彻底,不止损失惨重,就连城池也让出来三座。眼前马车里的这位,应当是北城皇帝送来做质的,北陈大将军的嫡长子,路凌霄。

谁都知晓路大将军是北陈皇室最大的依仗,他家又子嗣不盛,能将嫡长子要来做质,总归算得上是牵制,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南齐实际并不十分在意来的质子是谁,左右不过是败军之将,很不值得多费什么心思。

弄明白来龙去脉的百姓们便兴致缺缺了起来,建邺每隔一阵子便会有质子入城,不论是周边战败的,还是前来投诚的,总归是没几年好活的。相比去烦心这位在京中能待多久,他们更想知晓自己几时能够出城赶路。

青衣少女瞧了一会儿觉得无甚意趣,打了个哈欠就要转身,步摇反着耀眼的光亮,恰好照射在骑着宝马在最前方引路的使臣眼眸,刺得人不住皱眉。

“阿意。”身着云燕补的使臣驱马而至,隔着三两个百姓叫住转身要走的少女,“怎么这时辰出来?”

“三哥使人放我出门瞧瞧热闹。”她昨日刚行及笄礼,如今是实实在在的大人了,总不好一直被困在那一方小天地之中,再者说,南齐的规矩从来不是用来约束她的。

她往前挪了两步,还不到官兵们身后,便就有人极有眼色地先让开一条足够她继续向前的缺口,“表哥头回独自领差事,实在是辛苦。”

忽有阵风吹过,湿气刚散的轻风拂过她缎般顺滑的青丝,扬起车帘的一角,露出一位身着月白长衫的少年郎。他半阖着眼睛,唇色发白地靠在软和的马车之中,没有一点儿血色的面容看着更添几分眉目清秀。

日夜兼程,车架颠簸,被这般折腾还能正襟危坐的人实在不多见,只是眼前这位好歹是将军府的嫡长子,竟也与寻常世家文弱公子一般,实在是叫人奇怪。

马上的人顺着她注视的目光一同回望,见着羸弱不堪的那位实在也没能忍住嗤笑一声。不过一瞬,又转了性子,温言哄着面前的小丫头,“送你回去罢,这时辰姑母若是见不到你,又该着急了。”

少女脆生生地应下,冲着几步以外的暗卫点了头,不过一会儿她的小马便被牵至,这马还是昨日刚收的生辰礼,“母后早早准备了今日的家宴,为表哥洗尘。”

像是怕他推脱,她顿了顿又添上一句,“没有旁人,连父皇也不来的。”

他们两人说话毫不避讳,声量也实在算不上太小,马车里的人缓缓睁开双眼,茶褐色的眼眸微闪,他方才,其实也在那阵风中窥见了少女小巧精致的容颜。

……

质子的待遇算不上太好,甚至都得不到南齐皇帝的接见,只匆匆被移交给了鸿胪寺一看上去连说话都有些唯唯诺诺的主簿,同是大国,只接见一质子就能将人吓得失礼的官员,这实在有些叫人失望。

他们这两朝这些年多少也吞并了不少周边小国,势力扩张之中,对被吞并的小国皇室的态度看上去天差地别,可实际却都是一样的。不过一个是明着屠尽,一个是暗中下毒。

“路公子请这边慢行。”

路凌霄方才下马车时还有些脚步虚浮,身边带来的那小童因着年岁尚小,也是个没有眼力见地,只知拎着一只布包低首跟在身后,连伸手扶上一把都不知。

这是一个算不得太旧的宅院,是南齐特意修建给质子们居住的地界,看似周到,临近皇宫,却实在逼仄。

也不知这其中住过多少人,一路走来,好似每一处都留有风格习惯大相径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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