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节数学课之后，同学们的课间除了追逐打闹和书本乱飞以外，又增加了一个新项目，满教室都能听到大家学着李思萌的样子说着“艾，艾……艾克斯……”。就这样，她在83中上学没几天，就得了一个外号“艾艾艾”。 每当同学们把气流憋在喉咙，跟吊死鬼一样伸着脖子吊着嗓子学她说话时，李思萌就只是一个劲地哭。她想跟他们理论和争吵，可每到这时，声音就不能流畅地发出来，她觉得肺不是自己的肺，气管不是自己的气管，喉咙、声带、口腔还有舌头，个个都在故意跟她作对，在关键的时候也都统统不听话了。只有眼泪最懂得自己的委屈和难过。 这天下午，李思萌哭着走出了校门。奶奶一眼就看出她受了委屈，拽住她的胳膊急切地问：“怎么回事？是不是同学嘲笑你说话了？告诉奶奶，是哪个捣蛋鬼欺负你？看我不撕烂他的嘴！” 李思萌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垂着脑袋跟着奶奶朝家走。 “受了欺负就要找他们算账，自己心里难过顶啥用？”奶奶突然站住郑重地说，“不准生闷气！” 她不想把在学校受委屈的事告诉奶奶，见奶奶站住了，李思萌没有理会，独自朝前走去。 “哎！你这孩子，咋还这么犟？”奶奶赶紧追上去，一路上喋喋不休，起先是冲着李思萌说，渐渐的就变成了自言自语。 “你妈不是个东西！啥天大的事非得在诊所吵，看把娃吓成啥了？”奶奶走着走着又停了下了，她拉着李思萌的胳膊说，“这辈子你都别理那个女人，生娃不管娃，啥东西嘛！你看看，学校门口接送孩子的大都是妈妈，她早就把你给扔了。唉，没妈的孩子是棵草啊……” 回家后，李思萌趴在床上哭了一阵子，然后擦干眼泪，又坐在写字桌旁翻开书本做起了作业，一旁的奶奶跟充足气的气球一样，仍旧愤愤不平，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晚上，李永涛一回来，她就把萌萌在学校受委屈的事告诉了他，尽管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算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啥人生啥种，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看这个烂学校不行，学生家长都是卖菜的和下苦力的，没文化。这种家庭的孩子能有啥教养？”李永涛母亲说，“不行，这事我得找老师问清楚，问问他们是怎么教育学生的？” “奶奶，你不，不能去！这跟……跟老师，没，没关系。”听到奶奶要去找老师，李思萌一下子就急了，赶紧说。 “没关系？村里谁家的羊吃了别人家的苗，人家都得撵到家里问个究竟。他们欺负人学校都不管，这跟老师咋能没关系？”奶奶丝毫没有顾及到李思萌的感受，依旧大不咧咧地说，“我让老师把欺负萌萌的学生揪出来，老师管不了，我管！” 听到这话，李思萌更加生气也更加着急了，她从椅子上弹起来径直走进卧室，甩上门，门锁的撞击声清脆而响亮。紧接着，隔着门传来了委屈的声音：“你要……这样，我就不，不上学，学了。” “妈，算了算了。他们都是些小孩子。”李永涛劝母亲。 “呸！小孩子？叫我看就是小土匪！涛涛，你啊你，就是太软弱，啥事都怕，你要是个硬气人，她何秀英还敢骑在你脖子上拉屎？”李永涛母亲一句话就戳到了李永涛的软肋。李永涛叹了口气，也从沙发上起身去了卧室，同样传来了门锁的碰撞声。 这天晚上他们没有练歌，风从客厅那扇被飞砖砸破的窗户吹了进来，李永涛母亲孤独地坐在客厅，感觉到了丝丝凉意。她找了块硬纸板把风口挡住，嘴里念叨着：“我还以为城里人文明，原来比疯子都野蛮！” 李永涛把自己关进房子，先是躺在床上生了一会儿闷气，然后才打开灯，把目光投向桌上厚厚的一摞书。他有好一阵子没看书了，他走到桌子跟前，将手指依次从《大国崛起》《目标》《金矿》上面一一划过。他随便拿了本书看了起来，但没看多久思想就抛了锚。女儿口吃问题是他心中的痛，他真后悔那天晚上当着女儿的面和何秀英吵架，如果时光能倒流，他宁愿被她骂得狗血淋头体无完肤，也不会还一个字，更不会动手打她。 一切都已与事无补，当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把女儿的病治好，要不然，就算她在学校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李永涛把书扔在桌上，思索起李思萌的未来。突然，他想起了工友杨豪给他从杂志上剪下来的几篇文章，讲得都是名人得了口吃而努力治疗的故事。 李永涛打内心感谢杨豪，报名那天的事让他着实憋屈，上班几天后心情始终都好不起来，杨豪看出了他的心事就问情况，他把女儿的遭遇告诉了他。这几天，他陆续给他收集了一些剪报，设法帮助李思萌。 天黑了，家里死一般得静。李永涛母亲见儿子和孙女都把自己关进房里，这才意识到她说话说得太伤人，便坐在客厅独自神伤。李永涛拉开房门，轻轻地敲着李思萌卧室的门。李思萌不像刚才那样生气了，她知道是爸爸，就把房门打开了。 李永涛走进卧室后坐在床边说：“萌萌，爸爸知道你今天受了委屈，但没关系，忍一时风平浪静，以后，你和那些嘲笑你的同学少来往，咱惹不起总能躲得起吧。不过萌萌，我们得一起努力，只要按闻雯医生说的做，就一定能把病治好，你会跟以前一样流利地说话。在这个世界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很多，今天爸爸给你讲两个故事，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