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漓今日难得没喝醉,此刻靠在楼台的木栏杆上,散着酒气,眺望远方。
白鸢楼被越霜施了法,通常都是烈日当头的景象,如今倒是难得看见落日。
余晖映照在雕花木楼上,衬得越加古朴厚重,让人忍不住回忆往昔。
那时候的天远没有现在这么安静平和,云潮涌动,雷声滚滚,令人心生畏惧。
就是在这样危机四伏的环境下,她趴窝在山洞内,听同族的姊妹议论。
说东边有一个不知好歹的人,正四处寻找抵抗洪水的方法。
山洞里被提前放置了舒适温暖的干草,瘦小的狐狸卷着尾巴蜷缩着,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背面的绒毛被火烤得舒展开,而前边不远的洞外却还在下着大雨。
积攒的雨水聚集起来,汇成一条小溪从洞口经过。
“要是他路过我们这,还能看看这蠢笨的人是什么模样哩!”
姐姐似乎是不相信这滔天的洪水会被区区凡人击退,嬉笑着和别人打闹。
有人应和着说了两句,很快又岔开了别的话题。
九漓却在心底记住了这个人,忍不住有些期待。
她已经很久没看见太阳了,落雨的天气让她一刻也离不开火堆,她有些不耐烦了。
她想去外边干燥的草堆上打滚,想去结满果子的丛林里玩耍,可惜这些都被大水淹了个透。
九漓几乎要忘记随心所欲的感觉是怎么样,破天荒地将希冀寄托着一个素未谋面的凡人身上。
“小九,别走这么近,担心落水!”
有人轻喝,九漓只好后退几步,直到彻底看不见洞穴外的溪流。
盯着缓缓坠落的夕阳,九漓突然就感觉到一丝寒凉,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狐裘。
就在她转身打算离去时,远处的天幕撕开了一条裂缝。
一个金黄的鸟雀率先飞了进来,紧接跟着的是浑身漆黑的乌鸦。
“回来了?”九漓随意一瞥,却陡然怔在原地。
直至目视着越霜最后落至深处的一栋木楼上,她才慢慢收回视线。
似乎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她莞尔一笑,“蠢东西,怎如此不小心。”
木楼里,黢黑的络腮胡大汉正小心翼翼地给轮椅上的人披毯子。
临走前,越霜曾吩咐他看好沈清兰,这个外表粗旷,内心也粗旷的人挠头思索了半天,决定向对待师傅一样对待她。
但若闻起来他师傅是谁,他又一概不知。
也因此,楼里的人常喊他作“傻大个”。
傻大个对不认识的人,那可谓是气势滂沱,威风凛凛。
但对内,就是个任人差遣,指哪打哪的东西。
这次被楼主委以重任,更是寸步不离沈青兰,唯恐她插上翅膀飞走。
见坐着的人闭上了眼,傻大个愣愣地站了会,才记起人类似乎是躺着更舒服。
于是笨拙地想要将人抱起来,又不知道从哪下手,着急得黝黑的脸都要憋红了。
就当他快要放弃时,金雀玄鸦一前一后落地。
金雀有些好笑地打趣他,“傻大个,你绕着个残废在转什么?”
听见这话,傻大个脸更红了,一时间不知道给如何是好。
“行了,你下去吧。”越霜摆了摆手,将局促不安的傻大个赶了下去。
此刻太阳即将西沉,天光渐暗,要是平日,越霜必然会再次施法,让落日回升。
但如今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拎着那把扇子,随手一挥。
“沈青兰,不想看看朝思暮想的人吗?”越霜轻声说道,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轮椅上的人。
似乎是极其确认她并没有入睡,金雀站在一旁,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果不其然,沈青兰慢慢掀开眼皮,眼神一派清明,却在触及地上的人时,忍不住颤了颤。
向川泽几个人被随意丢掷在地,昭示着他们被抓过来的事实。
“怎么会,怎么会……”沈青兰不愿相信,一双眼睁大到极致,下意识地想要上前。
却忘记自己双腿已断,险些摔下轮椅。
越霜握上沈青兰伸出的手,顺势半蹲在她的面前,缓声轻哄。
“我早说过了,可惜你不听,那就只好找些愿意听的人了。”
见沈青兰的脸越发惨白,越霜勾了勾嘴角,“怎样,如果你愿意献出灵力,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放过他们。”
暮色降临,两人靠得极近,沈青兰能够清晰地看见越霜眼底的贪婪和狂妄。
传承千百年的祭祀官一职,除了沟通神灵之外,本身就拥有着强大的灵力。
比起凶残险恶的精怪,以凡人之躯行走人间的祭祀官就是个被人觊觎的香饽饽。
沈青兰低着头,交握着的双手微不可察地颤动,被越霜收入眼底。
“祭祀,祭祀,说起来,得怪你们这类人起的名不好。”
越霜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抛出最后通牒,“明早,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就转身离去,金雀这才敢说话,小心翼翼地看着楼主远去的背影,推了推一旁的人。
玄鸦疑惑地转过头,看到金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