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无法,拿出一颗白子支颔思索着。
两人执着黑白,在这方寸棋盘间对弈,在清脆的触碰声中时间缓缓流逝,落棋也越来越慢。林子里极其宁静,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不闻人声,时闻落子。
苏绾拧着眉想了半个时辰,终于把棋子放了回去,“我输了。”
“言之过早,”应離忧道:“不过是没来得及想出来。”
苏绾叹了口气,想几天才领悟的棋路,跟输了又有什么区别?
夕阳余晖把半副棋盘都染成了血色,她才发现此刻已至黄昏傍晚。
她抬头看向应離忧。忽然意识他今天穿着与平时不同的浅色衣衫,衣襟袖口处是若隐若现的流云纹。
暖橙的残阳落在他的身上,把衣衫染上了柔和的色调,他的眉眼安静淡然,发梢都像是在闪着微光,神明一般端坐在那里。
苏绾直愣愣地盯着他,后知后觉地生出一个念头:先生大约是不想让她太紧张拘束,才换下了平日里的深色衣服吧。
应離忧拿过酒壶斟了两杯清酒,将一杯推至她面前,缓缓道:“苏绾,我不日便要北上京城,这一杯酒,当是辞别了。”
苏绾怔愣着,像是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似的,她垂下眼睫,盯着棋盘一角,好久才道:“明天吗?”
应離忧摇头:“后日辰时。”
他举起酒杯,等着她。苏绾摸过她的那杯,慢慢地与他的碰了一下,又一点一点地喝完。
她的双手紧紧地捏着杯子,抬头问道:“是因为那个奇怪的人说的事吗?”
应離忧沉默了一会儿,道:“不是。”
“这样,”她的目光飘忽不定,“先生何时回来?”
这一次他沉默了更久,久到苏绾以为他没听见,他才缓缓道:“来年三月。”
苏绾不说话了。她平生第一次恨自己这么会察言观色,这怕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而她却没有任何立场劝说或者挽留。
她的目光又落在棋盘上,强笑着道:“那也挺好啊,等到先生下次回来,我定能赢你一局。”
应離忧也轻轻笑了。苏绾方才只顾着看夕阳下的先生,却不知落日余晖同样落在她身上,自己也是如此清丽柔美。
应離忧静静地注视着她,眼里涌上淡淡的惆怅。
来年三月,若我还在这人世,便回来赴这随口之约。
回去的一路上苏绾都很安静,醉意慢慢浮上来,烧得她的脸有些异样的红,脚步也有点虚浮。
他们背着皎洁的月光慢慢走着,她的脸也隐在黑暗中,表情让人看不真切。
没留意到地上的一颗小石子,苏绾一个踉跄,差点头往地上栽去。应離忧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吩咐侍女把她送进去。
苏绾摇摇头,指向不远处的钟家大门口,像是在呢喃细语:“都快到了,我自己走进去。”
应離忧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三分抗拒,也不再坚持。她就慢慢走过去了。
从刚回去到这一刻,她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应離忧站在原地看着她渐行渐远,一双漆黑的眼睛里面映着那逐渐变小的背影,像是在等着什么。果然快到门口的时候苏绾停住了,悄悄地回头看他。
澄滢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应離忧看清了她的表情。
她的眉头轻轻蹙着,眉尾可怜兮兮地垂下来,一双眼睛也没有往日那么精神灵气,反而黑沉沉的,流转着浓重的悲伤。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他难得的顿了一下。
苏绾似乎也没想到他还没走,反射性地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没能做到。
她在原地呆愣了很久,手慢慢地抬起来行了个礼,又转身缓缓走了。
苏绾拖着脚步回到房里,正好碰上刚洗完脸,端着木盆走出来的江听雨。两人对视一眼,江听雨率先移开目光,擦着她的肩膀走了。
待到三个人盖好被子睡觉,两人都是异常地安静。钟无媚躺在中间,往左翻个身,对上江听雨僵硬的后背;往右转过去,又看见苏绾睁着眼睛发呆。
她烦躁地蹬了一脚床尾,“你们干什么呀?有事不会用嘴说吗?都板着张棺材脸作甚。”
江听雨转过身来,“小六,你是不是喜欢应先生?”
她问得直白,苏绾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惭愧,她下意识想否认,“不是”这短短两个字却说不出口。
江听雨见她这表情也明白了,语气都冲了不少,“你怎么这样,明明是我先喜欢的,你非要跟我抢。”
她知道后难免有怒气,总觉得是小六背叛了自己。可是她心里又再清楚不过,自己又很羡慕小六,应先生待小六明显是跟她们不同的。偏偏又不是轻佻的暧昧,倒更像是对待知己的珍重。
有些时候,这反而比男女之情更难得。
是因为小六会很多东西,应先生才对她刮目相看吗?江听雨百种滋味涌上心头,一把扯过被子把头脸都盖住了。
苏绾自从昨晚回来后就不太对劲,做什么都是慢腾腾的,眼神有些涣散飘渺。让她去烧个水,热水开始沸腾起来,顶得锅盖“砰砰”响她都无甚反应。
钟子林见此都不敢轻易惹她,只好找到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