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哐啷”声响起。
这是打开妆奁的声音。
阴绮坐塌前,是上好的黄花梨木的雕花妆箱子。
其上,便是不大不小的雕着富贵花开纹样的妆奁。
雪兰轻轻拿出珐琅镶银的首饰盒,其中的是五光十色的金银首饰,具是掐金镶玉的钗簪环佩。数量虽不多,但式样齐备,皆是精品。
她细细叮嘱道:“女郎今日精神极了,何不就穿戴这套夫人留下的宝珠花钗,式样雅致甚是称女郎的肌肤如玉。待会就算不出去太久,女郎也要打扮精细起来,莫要怕繁琐呢。那乔家五娘嘴上可是不饶人得紧,奴是怕女郎吃亏。”
阴明月想了会,才想起雪兰说的乔家五娘是哪位?
她眼中寒光收敛,道:“他乔家,只不过是乔家的支系,其主支显房在南朝刘宋治下,尚不足为虑。我阴家主支居于南阳新野数百年,乃是当地世家豪族。我父亲虽安家在安阳县,却出于武威姑臧的大房支系。我阴家可比他乔家门第只高不低,你也不必过于忧虑。”
雪兰心思本就细腻,自是觉得自家女郎这是更有主意了,便也不禁眼中含笑应是。
阴明月说完,便自行挑了根檀木竹叶簪将披散的如云长发朝右侧歪着挽起,拿过一片粉杏丝帕将发髻都拢住,用红绳固定好。再在右侧发鬓处堆叠戴起攒珠花钗及黄杏色的绢花。
她定立略侧,黛紫色骑装着身,身姿具风流之态,眉眼氤氲含雾似笑非笑,拢云发配花钗。虽形容尚小,却莫名突地退去了原先的青涩稚气。
眼神热烈灼灼,映衬其芳华无双,真是令人沉醉其光艳风姿!
就连一旁的雪兰竟也是看呆了去,
她从小服侍自家女郎,一直只知道女郎生的花容玉骨。不过女郎平日里常穿淡色衣裙,发饰打扮更是能精简便精简着来。
她从未见过女郎如此繁复精致穿戴的模样,便也禁不住心池荡漾。
就在这时,芳兰怀抱着弓箭,才进车厢,就被眼前的阴绮惊得眼睛睁圆,惊呼出声:“女郎,您好美啊!奴从没见过有别的女郎打扮得这样过。”她说完便记起规矩,忙垂首小步趋前,将怀中弓箭双手奉上。
阴明月并不在意芳兰失礼,直接一手拿过弓箭,略掂量下手上重量。接着随意地手拨弓弦。但听得弦声浑厚,铮铮作响,这把牛角复合弓确实是把四石精制的良弓,她满意地直接背在肩上。
她掀开马车左侧的两重帘子,朝外看去。
打开厚重的棉帘,充耳便是数人的交谈声,车马车辙压过路面的杂草石砾的咯噔声,还有这北国冬天特有风声穿越的呼啸之声。
马车左侧是骡车,中间仅隔了四五步远,马车上挂着好几个泛黄的厚重弓箭。
阴明月心沉了沉,这里确是从阳信县西往洛阳的车队。
她能很清晰地闻到这寒风里干燥的灰尘泥土气味,浓烈地铺面而来。
这是肃杀味道!
她虽然能再重生一次,却没能再见一次爹娘。她的爹娘依然永眠在安阳县。
她前世自从西往洛阳,就没能再回去了。
不过,有她在,绍弟也会活的更快活的,一定!
很快,马车外面传来长长的吁声和突然变大的噪杂声。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阴明月正欲下马车,就听见外有人声。
接着,一位约莫年有五十余岁的老妇人一边打帘进来,一边朝近侧的芳兰狠地啐了口,“下作的小蹄子,没看着我过来,也不先打帘。”
只见老妇人身量微丰,上着深绿色的绸面长袄,袖口一动,就漏出了一个掐丝金镯出来。
这正是家中的老人文妈妈。
才进了车厢中,文妈妈也只是略略弯了弯腰,勉强地算是福身行了个礼。
她圆胖的脸上长着一对三白眼,眼梢余光很快又盯上了案几边上那个精致的镂空掐丝铜香炉。
呵呵!
阴明月冷眼看着,心中只觉得想笑。
她前世做姑娘时真是把人想的太好了些,一直对这文妈妈深信不疑,一直到她亲手端来的那杯致使她百病缠身的毒酒。
自是知道文妈妈这个老妇无利不起早的本性,便先开了口:“妈妈,你这来我这是有什么事?”
芳兰一向惧怕文妈妈,忙去给文媪拿个蒲席,才躲到雪兰身侧。
文妈妈也不客气,清了清嗓子,才施施然坐下来。
她似是不经意扶了扶发间装点的红玛瑙发钗,慢条斯理地再理了下领口,面容紧绷,口气强硬地道:“谢女郎体恤,我过来也是为女郎着想。刚听见芳兰这个丫头的动静,说是让方乘通知大家到临河县不得下车。这事办得可是大不妥当!”
阴明月听了细眉微挑,这老妇真是满嘴胡言。
这才多一会,她的话都能传成不让仆从下车了。
可真是她家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富贵豪奴!
想她年仅九岁时母亲肺疾复发病逝。而后紧接着,父亲在去年收到相州刺史调令,携县兵按例前往太行山附近汇合肃清剿匪,却不幸被山匪重伤而亡。
朝廷虽有抚恤,他们姐弟也深知他们两个在此安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