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里不少人都动了起来。胡玉梅脱掉了鞋子,站在了座位上,抬手从行李架上取下了一个巨大的旅行包。唐晴见状也紧张了起来,连忙将自己的东西收进了小书包,背在了身后,眼睛盯着妈妈,不敢移开半分。
胡玉梅一手费力地提着行李,一手牵着年幼的女儿,好不容易下了车,却因着出站口人群的挤挤挨挨而满头大汗。忽然,人群中一个扛着大麻袋的汉子横冲直撞而来,胡玉梅原本拎着旅行包就已经很吃力了,经此一撞,身子一个不稳便摔倒在地,不觉间也松开了牵着唐晴的那只手。
握着自己的手骤然消失,唐晴惊慌不已,一边焦急地喊着妈妈,一边被人群冲的左右摇晃,没多久便被挤到了一边的角落。
小小的唐晴缩在一边,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母亲,可是眼前那么多人,却都那么的陌生。她怕极了,喊着妈妈的声音也逐渐带上了哭腔。出站口的人越来越少,她一个个看了过去,却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庞。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可火车站那么大,人又那么多,大到她觉得自己永远也走不完,多到她觉得自己的眼睛根本就不够用。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人群中的几抹松枝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认得那身衣服,爸爸和袁朗哥哥穿着的,就是那样的衣服。她跑到了那几个人身边,努力地忍着泪意,开口道“大哥哥,晴晴找不到妈妈了……”说完,她便再也忍不住,咧嘴哭了起来。
何洪涛是C集团军T师702团一营三连的副指导员,他刚刚完成了学生到军官的身份转变,就被上边指派,跟着领导下地方征兵。几人刚下了火车,还没与当地武装部的同志见上面,便遇到了一个哭泣的小姑娘,一会儿对着他们喊“爸爸”,一会儿对着他们喊“哥哥”,几个糙老爷们儿都被这小姑娘哭得傻了眼。最后,这里最年轻的何洪涛被推了出去,负责暂时照顾这个小女孩儿。
“小何啊,你先带这孩子去派出所报警,帮忙找孩子的妈妈,回头再来武装部跟我们汇合吧。”
“可是,指导员……”何洪涛还想要说什么,却见指导员拍了拍他的肩膀,掉头就走。何洪涛无奈,只能认命地抱起这个小姑娘,往最近的派出所去。
唐晴被人抱起,手自然地环住了这个军装大哥哥的脖颈,也许是哭累了,又或许,何洪涛这身熟悉的衣服给了她安全感,她逐渐镇静了下来。
何洪涛见小姑娘不哭了,终于松了口气“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几岁了?”
“我叫唐晴,今年六岁了。”
“那你知道你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么?”
唐晴点了点头“我爸爸叫唐立军,我妈妈叫胡玉梅。”
何洪涛有些惊喜,原本听了这孩子的年龄他还有些担心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却没想到这小姑娘倒是挺聪明的,自己爸爸妈妈的名字都记得很清楚。
“那你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么?”
唐晴皱了皱眉,思考了半天“妈妈每天在家照顾我和姐姐,爸爸……爸爸很久很久才会回一次家,我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何洪涛隐隐有了一个猜测,继续问道“你爸爸是不是也总是穿着跟我一样的衣服?”
唐晴点了点头。
见小姑娘点头,何洪涛便对唐晴的家庭有了进一步的猜测。
唐晴这两日舟车劳顿,又刚刚受了惊吓大哭了一场,此时被一个穿着与爸爸和袁朗哥哥一样的人抱着,心里的惊慌逐渐被抚平,在大哥哥一句句耐心的问话下,逐渐感觉到了困顿,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何洪涛看着趴在自己肩头睡得正香的小姑娘,认命地叹了口气。
唐晴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是被一阵哭声惊醒的。等她睁开了眼睛才发现,妈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跳下了椅子冲了过去,抱住了妈妈,却不料,等来的是妈妈的怒骂和巴掌。
胡玉梅找孩子快要找疯了,她摔了一跤,起来之后便发现孩子不见了,她顺着人群喊了好半天也没找到人,便开始往回找,可在火车站用广播喊了六七遍,又问遍了周围所有的工作人员,没有一个人能告诉她她的孩子去了哪里。那个时候,她觉得她快要疯了,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虽然她平日对这个时不时就要给她惹出麻烦来的小女儿有诸多不满,但那终究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又怎么可能不着急。此时,失而复得,她心里全是后怕。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让你跟紧么?你怎么还四处乱跑?啊?你是不是想要吓死我啊!”胡玉梅一边骂一边对着唐晴的屁股扇巴掌,一边扇巴掌又一边哭泣。
“你怎么就不能听话,就不能让我省点心!你再这样,我就不要你了!”
何洪涛见孩子妈妈如此,连忙上前阻拦“同志,别打孩子,孩子也吓坏了……”
唐晴抱着妈妈的大腿哭,除了喊“妈妈”,什么也说不出来,胡玉梅见小女儿哭成这样又开始心疼,蹲下身抱着唐晴流眼泪。
唐晴紧紧地搂着妈妈“妈妈,晴晴、有听话的,别、别不要晴晴……呜呜……别不要晴晴……”
何洪涛被母女俩哭的难受,连忙拿纸巾给他们“同志,别哭了,孩子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