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试探着碰了碰琴弦,拨了拨,铮的一声,没觉得声音能惊到人,又用力拨了一下,声音还是不大。怎么就惊了驾了?
夏荷会抚琴,我转头问她,“如何?”
夏荷扑哧一笑:“只一个音调,奴婢听不出好坏,主子弹支曲子奴婢听听。”
我哪会弹曲子。想像着小玉和乾隆弹琴的样子,曲指连连拨动琴弦。夏荷初时面带笑容,过了片刻渐渐皱紧眉头,掩耳退至一旁。
我茫然停住手:“不好听?”
夏荷迟疑了片刻,微微点点头。
秋菊放下茶盏:“主子别听她的,奴婢觉得不难听。”我也没觉得难听到要用手掩着耳朵。
夏荷走过来:“筝声悦耳,琴音悦心,秋菊不懂音律,自然不会觉得难听。白居易的《船夜援琴》云‘鸟栖鱼不动,夜月照江深. 身外都无事,舟中只有琴. 七弦为益友,两耳是知音. 心静声即淡,其间无古今。’弹琴者心静,耹听者方能悦心。可主子哪是弹琴,分明是在挠琴。”
夏荷平日里话不多,但这个‘挠’字用得倒十分恰当,我忍不住笑了。起身坐到榻上。
‘七弦为益友,两耳是知音?’让我想起乾隆、和亲王琴箫合奏的《凤求凰》,那首《凤求凰》,我虽不懂七弦,可是其中的美好,犹在耳畔。
我央求夏荷弹一曲《凤求凰》。秋菊焚上香,夏荷不敢坐到琴凳上,席地而坐,夏荷轻拢慢捻间,曲声虽也清聆动听,但却不如乾隆的琴声悠扬、和亲王的箫声悦耳,乾隆浅吟低唱,与琴箫相奏配合的珠联璧合、天衣无缝,真应了那句‘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秋菊递我茶水的时候,怔了一下,悄悄蹲到我身侧,轻声问:“主子怎么哭了?”
我一怔,摸了摸脸,竟不知何时,眼泪已落到腮边,我一面拭泪一面笑道:“听着《凤求凰》,倒让我想起刘禹锡那首《潇湘神》。”
秋菊俏皮地笑道:“那首诗奴婢也会背,‘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秋菊一边笑着,一边跳起来,“只是不知道主子泪痕点点为谁湿?”
乾隆不在宫里,没人会责怪我不分主子奴才,也不必在乎端庄与否,我跳起来去追秋菊:“敢打趣我,我看你是皮紧了。”
秋菊围着夏荷转,边逃边笑道:“这样的诗奴婢还会很多,‘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思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
转得夏荷琴都没法弹了,她起身去拉秋菊:“要死了,连主子也敢取笑,这会儿让外人听见,几层皮够你扒的!”
在廊下绣花的冬梅闻言也跑进来拦阻秋菊,“主子追你,绊了、摔了,你可担待得起?”
有她俩左右夹攻困住了秋菊,我顿觉得无趣起来,即使乾隆不在,我也不能跟她们毫无顾忌地闹着玩儿。
春桃捧着两块锦缎从外面进来,满脸笑容:“主子,四喜给主子谢恩来了。”
说话间四喜从外面进来:“奴才谢主子恩。”
闻言我站起身:“不年不节的,我又没什么赏赐,谢什么恩?”
春桃笑道:“掌礼司考核,四喜跟云歌一样也定了八品首领太监,每月多得二两银子。”
我此时才听说太监也有品级,那看来朝廷九品十九级里也有内宫的。我问春桃:“他们两个是八品,你们几个都是几品的?”
春桃把锦缎一面递给冬梅,一面嘱咐她小心收好,再三叮嘱内务府新晋的,目送着冬梅走出很远,她才回头:“奴婢正五品尊等宫女,秋菊从五品永寿宫主管,夏荷、冬梅俱是从七品一等宫女。”
我笑着起身:“原来你们都有品级,我竟不知道,真是该罚。可巧皇上、皇后、嘉妃、愉妃赐了菜,权当庆贺,我再赏你们几个每人五两银子,杂事宫女、两位嬷嬷、小太监每人各二两银子以示嘉奖。”
用过晚膳,我只留春桃当值,把其余的人都打发回去:“今儿的锦缎是怎么回事?为了那缎子,连我的问话都顾不得回。”
春桃把门关好,坐到地平上给我捏腿:“云歌险些闯大祸了,那缎子哪是内务府晋的?是昨儿太后赐给主子那两块,云歌竟忘了入库。太后恩赐的,别说丢了,就是损坏了,也罪不可赦,云歌丢脑袋是小,连累主子受罚可不是闹着玩儿,因此奴婢才嘱咐冬梅一定要小心收好。”
经春桃一提醒,我才想起,昨晚上给太后进鸭汤,顺便打听太后今儿是否吃素,听明月说太后出发当日就开始斋戒,因此早上的鸭子就没带太后的份儿。
向太后告辞时,正巧内务府将苏州织造进贡的布料,请太后选阅,太后当时高兴命我也挑一块,我挑了一块玉色的,太后嫌太素,又赏了我块桃红的。
我笑道:“我受罚倒没什么?左右不过是挨两句骂,也习惯了。牵扯到云歌掉脑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刚才就觉得不对劲儿,还是你办事稳妥,想得周到。”
我拉着她坐到榻上:“你阿玛调回京的折子皇上已经准了,若他们回京的日子定了,我就向皇后请旨,准你回家去看看。”
春桃道:“前儿家里来人见面,说今年的秋决停了。阿玛想是接了调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