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长春宫给皇后道喜,皇后正靠坐在金黄色锦缎绣如意迎手靠背坐褥上,身上穿着凤求凰红缎夹袄,头上带着同色的苏绣抹额,越发显得玉面朱唇。
我蹲身给皇后道喜。
皇后探了探身:“快起来。”命春桃扶我坐好,“本宫还得感谢你的送子茶,还有黑豆糯米粥,本宫可是一顿没落。”
数月前与皇后一处闲聊,因为妈是妇产科的护士,我听她跟别人说起过易受孕的偏方,就照着给皇后写了一张。
我笑道:“都是一些土方子,皇后不嫌弃就好。”
皇后笑道:“你光顾着调理我了,你怎么也不想些办法把自己身子调理调理,你进宫日子也不短了,也该给皇上添个一男半女了。”
我叹了一口气道:“臣妾如今都做病了,一见黑米粥,就想起皇上那碗鱼食,哪还咽得下去,只好听之任之了。”
皇后格格笑起来。看皇后娇美、羞赧的样子,我凑过去,非要给皇后诊诊脉。这些年我一直在修习医书,纸上谈兵,医书上说喜脉如珠走盘,却不知道当真摸起来什么感觉。
皇后随着我胡闹,从身后取了一个小靠枕,放到腕下,我伸手搭上脉,搭上片刻,果然感觉有个很软的珠子,在手底下窜来窜去,皇后娇笑着问道:“你觉得如何?”
我收回手指,把靠枕放回原位:“医书上没骗人,果然是喜脉如珠。”
皇后问道:“那你觉得本宫此胎是阿哥还是公主?”
我端详了皇后片刻:“应该是位阿哥。”
皇后娇笑道:“你又哄本宫高兴,连德高望重的胡太医都看不出来,你怎么就看出来了?”
我回道:“听人说儿子打扮妈,姑娘丑妈,皇后没觉得比未怀孕时更美些。”
皇后命和雅取过镜子,对着镜子照了照,笑道:“你不说本宫还没注意,果然是好看些。借你吉言,若真生了位阿哥,本宫定然重重有赏。”
我心里忽然掠过一丝忧愁,虽历史半调子,但是我也知道乾隆之后是十五阿哥永琰即位,按次序皇后生的应该是七阿哥,既然即位的不是皇后的儿子,想此胎不是公主,就是这位阿哥没保住。
可此时我只能替皇后高兴。
北方秋日短,夏日过后,冬日即来,乾隆传旨钟粹宫停供红萝炭,只供给每日二两的黑炭,今年冬天异常寒冷,九月刚过,气温就降到零下二十多度,而且雪也是这场刚停,那场接锺而来。
转眼到了十月,气温已达到零下三十六七度,我在屋里穿着棉袍,围在火炉边喝着滚烫的热茶,暖炕、地龙烧得热乎乎的,还觉得冷。
春桃掀开帘子跑进来,鼻子冻得通红,我问她:“你哪里弄个红萝卜贴脸上了?”
春桃道:“鼻子没冻掉就是好的,听说二十四司里有个小太监耳朵都冻掉了,万岁爷传旨巡夜侍卫及守夜太监冬衣较往年多絮了层棉花。主子你看,又下雪了。”
我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屋外扯絮般的大雪被风刮得东倒西歪,在半空中盘旋,想想钟粹宫里那两个人,心里忽感觉像抓了一团雪堵在胸口,又冷又闷。不是我惺惺作态,对于她二人,我甚至只有些许的印象,特别是秀贵人。
若非无端牵扯到我,她们即便打入冷宫,甚至杖毙,我也可能不会觉得难过。
我问春桃:“你说钟粹宫里那两个人是恨我,还是受人指使?”
春桃见我搓手,一面把手炉递到我手里,一面道:“若是她们想害主子,活该她们受苦;若她们受人指使,只能打牙往肚里咽了,她们挨饿受冻,指使她的人过得可舒服了,高床暖枕。万岁爷原打算黑炭也不给她们,可看在皇后怀小阿哥的份上,准了她们每日二两黑炭。”
可是二两黑炭毕竟没有保住秀贵人的命。秀贵人于乾隆十年十月十四日薨,乾隆此时正在长春宫陪着皇后和前来请安的我聊天。
我听了心一紧,忙放下茶杯。
皇后闻言,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起来,巴朗忙递上安神茶,太医嘱咐皇后每日饮茶不能过量,而且要轻淡为主。因此皇后只喝了小半杯就放下了,拿出帕子擦了擦嘴,顺势拭了拭眼睛。
乾隆抬眼看了报信儿的高玉:“怎么越发地连个轻重缓急都没有,朕没有治她们死罪,已是格外开恩,她们罪孽深重、惹恼上天,使得今年异常寒冷,原是死有余辜,不过念在未出世的阿哥面子上,准秀贵人以贵人之礼发丧。”
秀贵人十月十四日薨,十八日张常在也走完了她人生最后的日子。到底乾隆给她们留了情面,按品级发丧,准许来年与仪嫔首批葬入妃寝。
不知真是天意还是如何?她二人发丧过后,天气竟渐渐暖和起来,雪过天晴,宫里的嫔妃们相继走出宫门,去御花园踏雪赏梅。‘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唯有皇后跟我私下里抹眼泪:“一想起她们初进宫时,鲜花一样的人,稳重知礼,就这么殁了,若真是她们糊涂倒还罢了,若是受人蛊惑,真让人可惜了。”
巴朗向外望了一眼,急急对皇后道:“主子,万岁爷来了。”
巴朗声音刚落,听殿外喊道:“皇上驾到。”
皇后和我赶紧拭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