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说:“谢了,还说等姑娘醒了,就去叩谢主子们恩点。”
谢主子们恩点!我发现我骨子里的奴性越来越重,他们给我一丁点的恩点我就要感激涕零,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忙偷偷擦了一下眼睛。李嬷嬷进来,还以为我没醒,悄悄地问王嬷嬷说:“还没醒?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把万岁爷都气着了,听说要将她赶出宫去,是皇后求情才做罢了。
我从墙上的影子看出王嬷嬷冲她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我,心里一阵好笑。
李嬷嬷赶紧住了嘴,和王嬷嬷闲聊起来说:“起早,珞宪给姑娘送药,你给她拿了一盆什么花?”
王嬷嬷说:“拿了一盆紫玫瑰,珞宪说皇后娘娘这几天身上不舒服,一直用药,想用玫瑰香气冲一冲药气。”
李嬷嬷说:“药气可用香薰,花儿那点香气,哪能遮掩得住?”
王嬷嬷指了指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两人悄悄出去,走到门外,我隐约听王嬷嬷说:“娘娘身子弱,不喜欢薰香,一薰香就咳嗽,内务府送了很多鲜花,皇后都嫌味大,唯有玫瑰花香娘娘闻着不厌烦。”
她们在外面又聊着一会儿,走开了。我感觉口渴,挣扎着爬起来想喝杯水。一提茶壶发现空的,我退回床上想叫王嬷嬷,又怕她嫌烦,都一样是奴才,何必总求人。忍了一会儿实在渴得难受,便又坐起身,看见八月十五娘娘送的水果还剩了一个梨,虽然不新鲜了,勉强可以解解渴,不禁想起红楼梦里晴雯临死前的场景,今时今日我又何尝不是如此,能解渴的才是好水,真渴起来哪还在乎什么好水好茶。
我吃完梨,披了衣裳拿起茶壶想去打水,迎面碰见王嬷嬷走过来,看见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这怎么好,姑娘病着,还让姑娘自己出来打水,老奴真是该打。”
风有些大,我笑了笑,用手紧了紧衣襟说:“正好出来透透气,我又不是什么主子,总麻烦嬷嬷,心里过意不去。”
王嬷嬷赶忙接过壶说:“什么主子奴才,万岁爷把我们派过来,虽没明说,也是侍候姑娘的,姑娘不用客气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看着王嬷嬷的背影,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她那么大年纪每日还这么辛苦奔波。站了一会儿,头又痛了起来,我双手揉着太阳穴,转身往回走。
秋天的紫禁城已落叶纷纷,我走得很慢,肩上披的衣服随风摆动,我的手从头上挪下来拽了拽衣服,仰头看了看天。它依旧那么蓝,现在工业发达的城市,很少看到这么蓝的天,小时候常听人唱蓝蓝的天上白云飘,还以为蓝天只有在边塞才有,北京的天就该是灰蓝的。
一个明黄的身影撞入我的眼帘,他的身姿是那么挺拔,即使放在现代这么站着也是标准的军姿。
我脚步慢了下来,对他略蹲了蹲身,见他没什么反应,便想从他身边绕过去。
从他身边行过时,我的心有些战战兢兢,见他没理我,刚想加快步伐,他忽然伸手抓住我的胳膊,衣服掉落到地上,我俯下身去拣,他一把把我拽起来。
我抬头面对着他,看着他俊朗的面容,心头涌起一丝痴迷,他把我拉进怀里,轻轻拥住。他的怀抱很温暖,他的下巴搁在我的头上,我的双臂不由自主地环上他的腰,他喃喃地说:“瑶儿还是个孩子。”
我忽然想起昨日他冰冷的话语,如果我再沉沦下去,何止受伤,简直万劫不复。我轻轻推开他,想起听说他要送我出宫,心又痛了一下,蹲了蹲身说:“万岁爷恕罪,奴婢还有事,告辞了。”
我起身刚想走,他伸臂将我拉回怀里说:“朕多少国家大事都可以放下不管,你能有什么事?”
我淡淡地后退一步说:“在宫里,奴婢虽是无关紧要之人,也有奴婢当办之事。奴婢没有万岁爷尊贵,但是奴婢和万岁爷一样,都是有心之人,也有自己的人格尊严。”
他仍旧挡着我说:“朕也觉得昨儿的话有些过分,而且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心气又高,所以今天才推开所有政事过来安抚安抚你。”
我低垂着头不敢看他,眼不见心不痛,既然不是自己敢爱的,又何必纠缠下去。
他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枝金钗,明晃晃的直晃眼说:“这是朕百官孝敬的,纯金打造,光上面的宝石就够普通人家几辈子花的,一共得了两枝,送了皇后一枝,这一枝给你。”我一听是稀世珍宝,两眼立即放出光芒,但听到他后面的话,心顿时冷了下来,这么好的东西,送给我?一个无名分的宫人,怎敢与皇后平分秋色,明摆着又是来害我的。
我赶紧摇手说:“皇后该得的东西,奴婢可不敢要,万岁爷还是送给别人吧。”但是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枝钗,要不是怕乾隆设计陷害我,这么好的东西哪能不要?我咬咬牙,跺了几下脚想走,但却始终没挪动步子,心里直恨自己没出息,简直是要钱不要命。
乾隆讪讪地把金钗收了回去说:“你不要是吗?”我努力咽了一口口水,恋恋不舍地从钗上收回目光,抬眼望向他。他忽然满面怒容说:“魏瑶池,你敢抗旨不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