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浴池里,撒上满满的花瓣,阿英在水里滴了一些安神精油,热水烟雾缭绕,许诺言躺在浴池中,白白的脖颈露出水面,有些昏昏欲睡。
许家,阳光透过白色的窗帘照进三楼,楼下的树枝和绿植上挂满了白雪,连续下了整整两日的雪。天气第一次放晴,外面的人说话都会呵着一阵寒气。许家的佣人们也早早的起来,打扫着院子里的雪。
房间阳台上,挂着一串蓝色烟管风铃。
有时候晃动,叮叮玲玲的脆响,很好听。
紧靠着落地窗边摆着一张白色桌子,和一张软软的银灰色毛毯。毛毯是请匠人手工制作,贴近肌肤的触感很舒服,很是柔软,软的就像是睡在了棉花糖里。
桌子上摆了一盘黄灿灿的橙子,橙子上还带着一片两片几片的绿叶,一看就知道是刚从果树上摘下来的,看着十分诱人可口。另一个盘子上是带着绿皮的椭圆形甜瓜,都是许下一大早就出去在北城的一家水果园里买来的。
房间里的温度体感刚刚好,她找了一身上画满了橙子图案的睡衣,穿上后在房间里蹦跶。
窗外的阳光照了进来,很是温暖,与外面刺骨寒冷的天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从屋内望去,正是后花园的大片草地,此时依然白雪皑皑,只是地上堆着四个雪人,跟其中三个可爱的雪人相比,其中一个歪歪扭扭又甚是肥胖的,显得格外眨眼。
阳台上,穿着白色毛衣,干干净净的少年,长得很好看。
修长的指剥着橙子,很快黄灿灿的橙皮在他修长如玉的指尖中,被剥落开来,露出黄橙橙的果肉,手上却是没有沾上半点的橙皮汁液。
“许下,你怎么知道我想吃橙子了?”
她蹦跶到他面前。
许下抬起一双好像随时都带着笑意的眼睛,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睡衣,似笑非笑道:
“阿英姐说你做梦都喊着橙子,而且我发现你一天之中换了五次衣服,款式虽然不一样,但是每一件衣服上画着一颗大橙子。”
“哈哈哈,原来是我自己暴露了。”
“这次的橙子很甜。”
许下一边说着,一边将剥好的一瓣喂到她的嘴里。
“哇,是很甜。”她很赞同,刚吃完一半,忽地想起什么:
“许下,待会我把你的书还给你的时候,你能不能答应我,别生气啊?”
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语气软糯,让人生不起气来。
她用词生气,可是许下何时生过她的气。
可在得到许下说他不会生气的时候,她才跑到书架上把书拿了过来。
封面被撕破了,但是裂痕处,却画了一根紫英藤花,盘究的藤,一簇紫色的花朵垂下,惟妙惟肖,遮住了撕裂的痕迹。
许下笑道:“裂痕作藤,空白落花。”
她也跟着接了句,“水彩着色,痕纸生芽。”
“腊梅开了。”
“真的吗!太好了,我要去看看!”
腊梅是许下给她栽种的,就栽种在等雨亭旁,是一株素心腊梅,在冬季连续寒冷的温度,低于六摄氏度时,才会开花,淡黄色的花瓣,大朵大朵的,下了几夜的雪,肯定很好看的。
“许下,我不等你了,我要自己先去欣赏!”
她打开窗户,说跳就要跳,可一只脚还没抬出去,就直接被人往后一拉,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又不是不让你下去,可你既不穿特制衣,那就穿正常棉服......”
于是,三下五除二,她就被裹成了一只北极熊,从头到脚全副武装。
行动不便了。
腊梅树下,她抬头看着朵朵的腊梅,把帽子摘了下来,鼻尖在寒风中泛着红,她吸了吸鼻子,忽地出声,“你说,成林里的雪桉树花开是什么样子的?”
从小到大,父亲总爱问她,知不知道雪桉树花开是什么样子。
她在问许下,她看不到身后的人,眼底深处,有沧桑,时而复得的惊喜,和贪恋.......
“七百年来,没有人见过。”他沉声道,声线之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
“哦,好像也没有那么想见了。”
“许诺言。”
“嗯?”
“一日三餐,要按时吃饭,早睡早起,少喝些冰水,不要只有每次肚子疼的时候,才说再也不喝冰水了。还有,不要装作不想许爸,也不要依赖任何人,包括我许下。”
“可你之前明明对我说你不会像父亲一样离开我的。”
她话音未落,一阵寒风吹来,腊梅树摇晃着,花朵上的雪簌簌而落。
雪落在发间,她回头,没有看到许下。
……
浴池里的水还是热的,待醒来的时候,许诺言发现自己已经泡了多半个小时,本是白皙的脸颊微微透着血色,显得比平时多了一分人气。
走出了浴池,换上了一件藤灰色的长袍,及腰的秀发还是半干的。
屋内安静地只剩下阳台处风吹来的声音,白色的窗帘随风吹动,阳台的地板上没有了软软的天鹅绒毯,也没有了那个白色的小桌子,和那一盘已经剥好了皮儿的甜瓜和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