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姒华道:“见过薛夫人。”
云姒华颔首,她知道他们是来订货的。
却说柏宁捐粮给新皇帝得了圣眷,赐官八品员外郎,得了个让他去去铜臭气的虚衔。但是柏宁心思活泛,被授官之后有意交结官场中人,柏老爷其中有一位朋友,姓隋,担任军职,正是今天来订云锦的主家隋百户。
“我家老爷的女儿,逢正月便要出阁。”孙氏道,说着提起自家身份,才杀下去浑身威风,又抬起几分得意,“老爷是永州府某所的百户,官阶六品,两位小姐都是正六品家的闺秀,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当然要做得体体面面的……”
孙氏见云姒华似乎不喜她做得意状,只好收回已经浮夸起来的表情,翘起的兰花指收回去。
“薛夫人将柏家嫡女嫁衣做得惊艳四座,老爷当时也在柏老爷家观礼,那是亲眼见到了的,所以这回无论要咱们出多少银子,请务必赶在正月初九大婚以前,让两位嫡小姐穿上云锦嫁衣。体体面面地出阁。”
“两位?下月出阁?”
“是,”孙氏道,“是双胞胎,下月出阁。”
云姒华有片刻没言语,怎么都觉得孙婆子背后言语透着奇怪,但是她把自己的纳闷藏在心里,没表现出来,想了想隋家的婚期还有给两个女郎做嫁衣的工程量,属于时间紧任务急。
她问孙氏道:“你跟我说说两个女郎的身量还有年龄。”
“这?”果然孙氏闻言呆了呆,“娘子不是纺织吗,怎么还干起了裁缝的活?”
古代的纺织品论匹卖,买回拿给裁缝才能量身定做。纺织跟裁剪是分开的。
云姒华道:“你家的婚期紧,我织整匹锦缎给你,少不了还得拿去裁缝店制作婚服。你索性给我个尺码让我比着织,我直接把花纹织在衣服上,我省力气,你少费料,下机就是件完完整整的衣服料子。”
云锦其中一种织法,跟普通织物相比有不同。这种织法叫做织成,俗称“度身定织”。
生产时根据主顾的体型,直接把锦纹织在衣服穿着时的肩膀、前襟、后背、袖摆等显眼处,织罢就得到完整的成件衣料,裁缝裁剪缝合简单处理就能穿在身上。
织成更让人穿得妥帖。
云姒华猜度客户的心理:“你若是再讲排场,送到这儿十两金子,我给她俩织在身上,管保你家有排场。”
“金子……?听说过拿金子戴头上,没听说过穿身上的……”孙氏喃喃。
“那今日你便听说了,若肯相信我做成这单生意,那便交了定钱,留下两个小姐的尺码,去办吧。”
孙氏在隋百户家也算有头有脸的管事嬷子,但在云姒华跟前,死活感觉自己憋着一口气。然而却是有求于人,她这口气憋着也只能憋着。
云姒华只跟她谈生意,并不言他,谈完就有小丫头引孙氏去记录隋家双胞胎的身量尺寸。
等到孙氏先下去留尺寸以后,云姒华表情又变得如往常般云淡风轻,吩咐申婆子道:“嬷嬷再给柏府的客人添杯茶。”
柏府老奴忙起身,对薛府当家人的脾气越发了解,接过茶盏:“多谢薛夫人。”
***
不到晌午孙氏跟柏府老奴就走了。
薛家问隋百户两名嫡女的身量,孙氏支支吾吾答不出,问孙氏隋家小姐的年龄,她稀里糊涂说有二十五。
如此这般,还得让薛府亲自派个人去永州量身,顺便拿回定钱与那十两黄金。
午饭饭桌上云姒华便做出决定,这趟让林大带着林婆子去:“去的时候还要注意,别犯了忌讳,问不该问的事情。”
林大没想明白,脸色黑红,挠了挠头:“请教大娘子,哪件是‘不该问的事情’?”
云姒华:“俩女孩儿不是主母生的。进门少问人家家事,也别往母女和睦上面扯,没得惹人尴尬。”
“这——”
林大越发不明所以,孙氏好像根本没提过这事,他怎么也琢磨不透云姒华这猜测从何而来。
林婆子代儿子许诺:“老奴省得,老奴嘴上有把门的,此事一定。”
等到次日林婆子跟儿子拿回尺码定钱跟金料,果然还带来个不出云姒华意料的情报。
根本用不着打听,隋百户阖府上下都清楚,隋家双胞胎女儿非是主母所出,主母陈氏是由妾抬上来的,隋百户宠妾灭妻任由陈氏造次,耽搁了女儿的终身大事,一直拖到了二十五。
二十五在现代自是青春年华,然而在古代已经能称作老姑娘了。
从女儿及笄到二十五岁十年间都未着急婚配,可见后母用心险恶,如今后母跟隋百户却着急下月初九将女儿嫁为人妇,此事必有蹊跷。
反正是自家闲聊,云姒华索性又猜测道:“这两个闺女必定是外家成了气候,或者是兄弟成了气候。引得隋百户夫妇忌惮至此。”
“是,娘子猜得对,”林氏道,“这两个闺女确实还有个弟弟,妙就妙在他这个弟弟上了。”
前几年天下战乱,夺走许多生灵性命,也给了很多人出人头地的机会。
隋百户是武官之家,家里必有习武风气,家中儿郎赶上战事拼出个前程,也是能让人想明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