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师傅眉心跳了几跳,胸口憋着火气,但有唐小东家在前,他收敛忍住火气生硬道:“这位小娘子何意?怀疑我这把老骨头故意欺负这妇人跟顽童吗?”
唐青岩不动声色。然而目光朝云姒华投来,已然温和中包含了三分警惕。
周围顾客们被勾起十足的好奇。纷纷伸长脖子打量云姒华,瞧云姒华瘦弱得仿佛一吹就倒的小身板,不免觉得这小女子没什么资格让人相信。
“……”唯有冯青娘浑浊泛红的瞳子,听到云姒华的话时,仿佛点亮了明显的光,她抬起眼睛,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向云姒华。
云姒华环顾四下,已知自己成为风波核心,非但没有露出怯懦,反而对众人颔首,更为郑重地重复:“如我刚才所言,阿愿不是破坏绸缎者。”
她的声音很稳,如云姒华这般柔弱模样的小女子,偏偏有副气定神闲的态度,这种反差不免让人更为好奇她说这话的理由。
唐青岩缓缓开口:“我知小娘子这样说,必然有自己的道理。小娘子可有确凿的证据?若我这店里真有错怪良善之嫌,也好讲出来让唐某改过自新。否则空口无凭,想必众位主顾跟张师傅也都无法轻信……”
唐青岩这话的含义:拿出证据,休坏我生意!
而云姒华等的正是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接着迎着数道视线,徐徐展开手中的次品丝帛:
“诸位请看。”
人们顺着她的指示看过来,目光落在她的指尖,纤指如青葱。
“我手里这匹绸子上头连续有几十个洞,这些孔洞之间的距离都是等同的。每个洞之间的距离约有两尺,孔洞边缘没有烧灼所致的灰黑痕迹,必不可能是火筷子烧的。”
众人循着云姒华的示意,打量她手里那匹丝绸,发现确实每个孔洞之间距离约有两尺。众人若有所思。
然后有人设想道:“不是火烧的,顽童也可以用其他方式毁掉这些缎子。比如用锥子钻?”
“不可能罢,那小孩儿才几岁!有这么大力气?”
“再说织坊怎会有锥子?”
“……”
小小一方绸缎庄竟成为探案的天地,主顾们的猜测兴趣越发浓厚。
云姒华及时引导道:“造成这些小洞的不是锥子,也不是其他什么锐物,如果是锥子扎穿的丝帛,它所造成的孔洞,应该从外到内越来越小。”
“唔,这倒也对,”因为锥尖刺穿帛面时,力度必然递减,众人有反应快的已然了悟,好奇心又增强几分,此时有人探身问道,“那……依小娘子之见,该是什么造成的小孔?”
“虫子。”
“什么!?”人群里已然炸了锅。
张师傅粗着嗓门嗤笑起来:“老朽还当你有什么好见解,蛀衣服的蛀虫,咬痕边缘像狗啃似的破碎不齐,怎会有如此规律的小洞?”
“不是存放时被虫蛀,”云姒华纠正道,“是有张织机长了虫子。”
“……”
这个推论再次让周围崇雅绸缎庄的主顾们惊愕了,因为谁也没能想到。
所有人的目光,现在都像是长在云姒华身上似的,似乎她必须给众人的好奇心报以合理的解释,否则大伙儿今天晚上真的会统统都睡不好。
云姒华简洁地拨云见日:“这不难猜测吧?有条蛀虫长在木头里,它藏得很深,不为人看见,然真丝好吃,对虫子而言养料丰富,所以这张织机的虫子贪婪啃食破坏了许多匹绸缎。破坏者是虫子,而不是阿愿。”
听着倒像是这么回事。在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
冯青娘长出了一口气。
张师傅脸色明显难看,假如真如云姒华所说是织机的缘故,那他可真是冤枉冯青娘了。
张师傅脖颈涨红嘎声道:“东家,老朽请求查验织机!”
结果张师傅竟说出围观主顾们看热闹的心声,众主顾纷纷化身众青天:
“那就查吧!”
“查啊……”
“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我觉得该查!”
唐青岩自是无法违拗客人们的意思,更何况他自己也被勾起好奇,此时亦欲知道真假:“马九,去查冯青娘所用织机。”
马九便是刚才给云姒华打包布料的细心伙计:“得咧。我这就去。”
只见马九奔出绸缎庄,人们的目光随着马九的背影而去。紧紧盯着那门口。
只消半盏茶工夫,马九从绸缎庄后头的织坊回来,人还未到而声音已至:“东家,我已查明了……”
众人慌忙道:“是什么?”
“大家看!”
马九手里手里有根筷子,他将筷子一伸,众人的脑袋便挤过来,旋即视线包围筷子,只见那筷子上头赫然趴着条肥嘟嘟圆润润的肉虫子。虫身一屈一张,缓缓从筷子中部爬向顶端。
沉默的空气在绸缎庄蔓延。
约有几息,然后便掌声如雷。
众看客自发连连喝彩,声音几乎将云姒华那孱弱身子给湮没:“高啊,小娘子好能耐!”“有这样的本事,必然是精通织工的巧匠啊!”“不知小娘子高姓大名,手艺师承何人……”
这几番连续的夸赞尚未平息,那冯青娘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