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天上学,你能怎么办?你除了在这骂我,还能为她做什么?”
“你能变成大富翁,给全天下所有学生发钱,让他们去读书,去实现梦想吗?”
他双目圆瞪,鼻孔微张,腰板挺得笔直。
梁正勋缄默。
他垂在身侧的手收紧成拳,好一会儿才说:“抱歉文涛,是老师太激动了。”
他不再继续当前话题,叮嘱了几句学习上的事,便拍拍梁文涛的肩,让他继续踢球去了。
没过一会儿,下课铃打响。
学生们风风火火回班收拾书包,准备回家。梁正勋则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和上次一样,他打开一本笔记本,在上面慢条斯理地写着什么。
和上次不一样,他这回写完两页,没有直接合上本子,而是另起了第三页,继续写。
写完,他目视前方,正对上窗口探出来的,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出来吧刘玉芳,跟了一路了。”
安且宁直起腰,礼貌性敲了敲门,面无惭色地走进去,不忘拉上林讯。
她记得,后人对梁正勋之死有这么几种看法。
第一种说他受了情伤,一时走不出来。第二种说他事业受挫,觉得生活没有希望。第三种说他人品败坏,骚扰女学生,被发现后畏罪自杀。
除此之外,没有第四种声音。
但从这一路偷听来看,三种看法都是虚谈。
于是安且宁直接问:“梁老师,您今天不回家吗?”
既然穿上了一身正装,那么最晚在今天早晨,他就做好了打算。
梁正勋说:“应该要回的,但不回了。”
安且宁问:“为什么?”
梁正勋从桌肚里掏出一个梨子,一把小刀,一点一点削皮:“回去了就不想回来了。”
安且宁没明白“回来”是什么意思,以为指回学校教书,说:“那就不回来呗?”
梁正勋摇摇头,专心削梨。
片刻后,小刀转过梨子屁股,一条弯弯卷卷的,连贯不断的梨皮掉在桌子上。
他大口啃了口梨:“我不回来谁回来?”
安且宁被问住了。
她想了想,说:“谁都没义务回来。”
梁正勋说:“所以我必须回来。”
他目光坚定,语气坚决,说一不二。
这句话让安且宁不得其解。她扭过头求助地看林讯,却发现他视线投向桌子上的笔记本,似乎已经注视它很久了。
那是一本蓝色封皮的厚本子,封面上写着“临江县初级中学”字样,表示它来自学校统一发放。
若不是在隐蔽的书脊处,有一道钢笔刮擦过的黑色痕迹,它很难与其它本子区分开。
林讯脸色凝重地问:“梁老师,我能看看这本笔记本吗?”
梁正勋说:“可以。”
林讯拿起本子,将它横过来,盯着那条黑色钢笔印看了会,又翻开第一页看了眼,突然拉过安且宁的手,把她拉出了办公室。
安且宁一脸懵地被他带到走廊上,问:“怎么了?”
林讯说:“我见过这本笔记本。”
安且宁问:“在哪见过?”
林讯说:“我外婆家。”
安且宁说:“啊?”
“还记得我外婆家那张茶几吗?”林讯说,“它有一角不稳,我外婆就找了几本书来垫。但它们要么太厚,要么太薄,没有一本合适的。”
“后来不知道是谁,拿了这本笔记本来,恰恰好把茶几垫平了。”
安且宁回忆:“好像有点印象。”
林讯说:“再后来外婆换了新茶几,这本笔记本就闲置了,一直放在我房间里。”
安且宁问:“那你看过里面的内容吗?”
林讯说:“看过。我以为这是我爸的笔记本,随手翻过几次,但是具体细节记不清了,只记得主角是少年成名的作家。”
“他为了唤醒大家对基础教育的关注,并且达到扩大事情影响力的目的,最后选择了以身殉道。”
听到这,安且宁目光沉下去。
这应该就是梁正勋自缢的真相。
但若是如此,他一定希望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怎么会死得不明不白,连绝笔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