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来说,他在人生近三十年里,迄今为止依然不知道什么叫“爱”。
他觉得站在琴房外听她拉琴是“欣赏”,盛夏穿着厚厚的西服去音乐厅是“期望”,在漫天书页中看到她和别人拥抱是“失落”,完全失去她的音讯也找不到任何人问是“沮丧”;把妹妹打横抱回家是“保护”,在小巷外等着醉酒的妹妹出来是“焦虑”,面对曾经伤害过妹妹感情的人时是“愤怒”,被父母指责时是“绝望”,在父母面前毫不留情地撕开自己结痂多年的伤口是“心如死灰”。
他被困在“孟家长子”“国坤董事长”这样的身份里太久太久,久到让他觉得一切一切的正向情绪都是罪恶,他不该有兴奋、快乐、幸福这样的情绪,也自然而然不会对任何美好的感情投去半分眼神。
周遭的所有人和事都在一遍遍警告他,要维持好他的身份,就要抛掉所有个人兴趣爱好,以及个人情感。
他习惯了面无表情地待人处事,神色未动地处理棘手的项目,面不改色地和麻烦人物谈判。他甚至能平静无波地欣赏别人沉浸在幸福里,也漠然沉静地旁观外人跌入困境。
直到颜慈的再次出现,他回想起了自己端坐在书桌前却无法在信纸上落笔的那个午后,明明已经停在门上却无法敲击出声的手,每个不下雨的清晨都会落在走廊尽头的那束阳光,以及始终被用来束起她长发的酒红色小皮筋上的格纹蝴蝶结。
也是因为她的再次出现,他原本有很多很多疑惑和负面情绪,但都会随着“现在还不是时候”而再次被压下。
她离开得匆忙,从转身向他鞠躬,到抱着猫包迅速走出电梯,连串动作几乎一气呵成,像极了那年盛夏的骤然消失。
所以他那瞬间也急急忙忙伸出了时候,但在他回过神的时候,颜慈已经进屋了。
在电梯门缓缓合上的过程中,孟宴臣注意到了她家玄关的布置。
顷刻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窥见了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