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那座矗立在嘉兴南湖畔的山庄以精绝的铸剑之术闻名于武林,每逢名剑问世,必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
自建庄以来,庄内人潜心悟剑、名侠辈出,行事有理有据,虽几经风雨,亦是威名不减,故与蜀中唐家、华山林家并称三大世家。
江湖人士游历至嘉兴之后,往往是要顺道去领略一番挽花叶家的风采,才算不枉下江南一趟。
像孟盏这样特地前往的,也不在少数。
老车夫自负地断定,车里这位,定又是一怀春少女。这些年,上挽花山庄的人络绎不绝,有的求锻造神兵,有的求传授剑术,还有的嘛,车夫眯着眼瞥了一瞥孟盏,自然就是求挽花山庄盛产的“逍遥君子”的了。
马车不知颠簸了多久,而她倚坐一旁,手心紧紧握着什么东西,始终低头不语,像着了魔似的,完全没有发现湖对岸一掠而过的,那片久违的南湖雪景。
伴随着车夫的吆喝,马车开始减速,孟盏这才扭头眺望,湖对岸一片掩映在雪景后的建筑群,被白雪和阳光包裹着,屋檐闪耀着烁烁金光。其中最为富丽堂皇的,便是那挽花山庄的主楼,名为烟雨楼。
白茫茫一片晃得有些睁不开眼,她扶着车夫的手臂小心地踩在雪地。
嘴唇微张,呼出一口白雾,呵,挽花山庄到了。
孟盏在一块形似剑柄的天然太湖石旁停下,石上“挽花山庄”四个大字是书于何年何月已不可考。
混在平民里,成为善男信女的其中一个,她稳步走进山庄,正如多年前出入时那样。
只不过这次,已失了从前的名正言顺。
核桃大的护心铃系在腰间,一下一下碰在胯上,胡乱地响,孟盏的脚步乱了。
叮铃铃的轻音传来竟像挽歌,刺破她的精神,扰得她心烦悲伤了起来。她一把握住护心铃,越走越快,脚步一蹬,径直来到议事厅堂外。
堂外的护院弟子上前迎客,得知孟盏身上没有拜帖,却像要贸然闯入的意思,有意阻拦。
这人不认识她。
孟盏解释道:“听闻贵庄叶逍遥今日大喜,我是他的故人,特来贺喜。你叫他出来,便知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护院弟子神色凝重,听到叶逍遥这个名字时,眼神闪过一丝嫌恶,他始终以没有拜帖不得入内厅为由,拒绝让她进入,也不替她叫人。
她好言相求,请他们传话便可,她有自信,叶逍遥定会来见,她还保证,绝不是闹事来的。怎的连这都不行?
这些人好生奇怪,孟盏这才反应过来,刚从山庄的大门口,通过广场,一路行至正厅,未见任何办喜事的痕迹,来往的弟子们既不忙碌,也不喜悦。
而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似乎只想赶她走。
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人影都没看着就已被百般刁难,孟盏没什么耐性了,管他们是出了什么事,她也不是真的来贺喜的。
她斜着眼狠狠地瞪着护院弟子,一把扯下护心铃,丢在他手中,怒喝“拿给叶逍遥,叫他来见我!他一日不来,我便在这儿等一日。我有的是时间。”
“这...容我通禀庄主。”
孟盏抱胸面向广场,周遭人流如织,不少目光纷纷驻足在她身上,细碎人言指指点点。平常发起脾气也不过就是大叫恐吓、瞪眼跺脚和离家出走的孟盏,心其实已虚了一半。
从前,不论害羞也好,赌气也罢,不愿意同人打交道的时候,只需往逍遥哥哥背后一藏,耍耍无赖,就什么都能解决。
因为叶逍遥一定会帮她解决。叶逍遥是她随时可以撤退的避风港。
如今,她鼓足一口气,冒着再被追杀者抓住的风险,孤身来这里要人。
这一路她的心一直都悬着,她无依无靠,初次喜欢上了一个人,想要和他厮守终身,可最后她却是那个被抛弃掉的人,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又何来的底气站在这里?
如果叶逍遥真的出来了,当面听到他说,对,我不喜欢你了,她是否就会死心?是否就有勇气接受这样的结果,而不是像初次听到这个消息时,狼狈的昏厥过去?
真是不中用的家伙呀,孟盏对自己说。叶逍遥总说她是长不大的小猪,外表和内心一样柔软,只会对他‘窝里横’。那时他总是担忧着,要是哪天他不在身边了,她可怎么办哟。
那你为什么要一走了之?
为什么这么快就和别人成婚了?
明明知道刚刚那些人也不过是被授意如此,听命行事,实则为难他的人,不就是她的逍遥哥哥吗?
微弱的铃声,那挽歌又起,忽近忽远,好像那夜河水浮沉,冷冰冰拍打着她的脸,不让她睡,不让她沉湎在回忆。
有人带着她的护心铃出来了。
来者步伐沉稳、面容朴实,若是褪去那一身叶家定制的顶级衣着,把此人丢进嘉兴城集市口的碌碌人群中去,浑然是一个沉醉于琐碎事务、乐于盘点日进日出的精明商人,只怕没有人会觉得这便是将挽花的家业打理得蒸蒸日上的庄主叶震天。
叶震天此人,最是囿于儒家礼法,尤其对正统极为注重。
他年轻时曾与一女子相爱,至谈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