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十分眼熟的黑点。
是穆苍影搭的小棚子!
疏怜颤抖地指着那个小棚子:“穆苍影,我不是热出幻觉了吧,那是我们的小棚子吗?”
穆苍影也是一愣。
“看来我们是走回来了。”
两人反复复盘,估摸着大概是在哪里没发觉走偏了,于是又从小棚子出发,一路直走,同样经过了马蹄湖,杨树林和戈壁滩,又回到了小棚子。
一连走了五六次都是这样兜圈子。
他们被困住了,困在这绝望的沙漠。
疏怜哭天抢地,在小棚子里和穆苍影大眼瞪小眼了一阵,最终两人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都认为凭他们一定可以走出这片沙漠。
一日夜间,两人又出来兜圈子。他们生怕是因为之前走得太快,没有注意到其实二人已经从直行的路线偏离,故而这次两人走得极慢且仔细。
月明星稀,凉夜生寒。
他们来到那片湖,没有一丝风,水面仿佛一面镜子,倒映着满天星辰。
两人静静伫立湖边,突然一道水声划破了这片宁静,一条银鱼跃出水面,月光镀在鱼鳞上,和推浪而去的水波一起闪闪发光。
除了彼此,这是几天来他们在沙漠中见到的唯一活物。
疏怜突感腹中饥饿,望向穆苍影,戳了戳他的胳膊,带着些讨好的意味问道:“喂,你抓过鱼吗?”
对方耸耸肩:“我们九尾狐陆栖走兽,不会游水。”
疏怜辟谷能力较差,连着好几天在烈日暴晒下绕圈,身体早已支撑不住,如今看见有鱼在她眼前跳,恨不得一个猛子扎下去。奈何身边站着一个不知道安得什么心的大男人,况且水中情况不明,没有灵力擅自入水并不妥当。
穆苍影见疏怜犹豫不决,钻进一旁的芦苇丛里,挑中一根中杆笔直、前段稍弯的芦苇杆子,挥剑砍下,三削两削做成了一柄鱼竿。
又掀起玄色外衣的一角,扯了半天,终于薅出一个线头。他略带幽怨地撇了疏怜一眼,然后把那个线头从布料中扯出来,玄色袍子上出现了一条不深不浅的白色直线。
穆苍影把衣线缠在鱼竿的前段,打了好几个结,拿着鱼竿在手里颠了好半天,又摘了一朵芦苇花碾成毛虫的样子,绑在衣线的另一头。
疏怜疑惑地接过他的自制鱼竿,嘟囔着说:“这能钓着鱼吗?当鱼都是傻的吗?”
“不要还给我。” 说着伸手想把鱼竿抢回去。
“别别别,我试一试。”
疏怜借着月光踩倒一片芦苇,径直走向水边,挥杆把鱼线和毛虫甩到水潭深处。
穆苍影在疏怜身后抱剑而立。他眼前的少女蹲在地上,连日来风沙里行走,她有些灰头土脸,原本一尘不染的白衫已经辨不出颜色。许久没有傻鱼上钩,百无聊赖的她正单手托腮,把脸蛋上的肉轻挤在一处,从侧面看上去可爱地想让人咬一口。
疏怜把鱼竿架在一块小石头上,拨弄着地上芦苇的根须,忽然问穆苍影:“你的蛊是怎么回事?我听闻历任九尾妖王为了控制族中各部,平衡势力,会给各族首领下蛊,怎么你作为上任妖王的儿子却中了蛊毒。”
穆苍影轻叹一声,轻得让人无法察觉,说道:“并不是我父君下的。”
“那是谁?” 疏怜来了兴致。
“其实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目前的猜测是当年魔族。”
“他们怎么会知道密蛊术如何施展?书卷可是被偷了?还是有人泄密?”
穆苍影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继续说道:“我所知不多。当年我中蛊时,仙魔两族正在交战,我年纪太小,尚不记事。后来魔族战败,依附魔族的妖族也跟着败落,那时候族里各部势力复杂,个个心怀鬼胎。我渐渐长大,父君不愿我中蛊的事情被族里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便把我寄养在南山昆仑虚,跟着一位老仙人学艺。后来过了几年,我不再能控制得住我的蛊毒,每次发作都无法忍受,几次发疯之后老仙人就给我下了沉睡咒。”
他坐在疏怜身旁,目光落在远处湖面星星点点的月光上,眼底明暗转换,思绪陷在回忆里。
“那你最近是怎么醒的?”
“我父君突然病重离世,我的几位兄长在我沉睡时也都不在了,大概是族里长老把我唤醒的吧,我醒来就在妖族的神龛了。”
疏怜深深地看着他,想不到传闻中威风凛凛的九尾妖王竟然有如此坎坷的经历,他沉睡百年,一醒来就要面对父兄的离世和部族的斗争,体内的蛊毒还不知如何解除。
疏怜心生怜悯,轻声问他:“那你父君在世的时候没有帮你解蛊吗?”
“父君自然是尝试了,但那时候记录密蛊术的书卷早已流失,故而他没有成功吧。”
“蛊虫发作时候的症状有哪些?” 虽然可能并合时宜,但疏怜作为医修的职业好奇心逼迫她不得不有此一问。
他从湖水里收回目光,转过头来和疏怜平静对视,缓缓说道:“开始时五内如焚,头痛欲裂,后面便会气血翻涌,神智失常,如色中饿鬼,见人就扑行□□之事,回归野兽原始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