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景颐和景阮一起,来到吞云宫。
景颐素来都穿黑色的裙子,或者是灰色的,今日想着赴生辰宴还是该穿点喜色在身上,便选了套铁锈红的裙子。
吞云宫今日热闹得很,景颐和景阮将礼物交给宫门前的侍者后,景颐便挽着景阮,走进大殿。
厚重压迫的大殿,今日难得因宴会的氛围,而显出几分轻盈。有乐工在演奏丝竹,黑檀木的地板上,撒了不少妃色怀梦花花瓣。负责为宾客斟酒的仙婢们,赤脚踩过这些花瓣,留下满殿的余香。
已有些宾客到了,景颐走进来的时候,看见他们都望向自己。第一眼她就看见北方玄帝、南方赤帝、阴司冥帝,赶忙松开景阮,先恭敬地向他们遥遥行礼。
而他们看向景颐的目光,都流露着强烈的惊艳。
继承雪族血脉的女子,真的是肌白如雪,剔透如冰羽。
偏景颐还天上有一头大波浪卷的头发,更是给她添了那么一丝丝异域的神秘感。
景颐梳着一个斜坠髻,戴一对明珠双钗。通明的灯火覆上她的钗发,熠熠明珠似金色的蝴蝶,停驻在她的发间。
眉目如画,似贤淑又似倔强,她一颦一笑时,仿佛是冷艳的,再一看却又是热烈的,便让人觉得,整个吞云宫的浑厚,都被她这鲜活、矛盾又立体的特质柔化了。
只是也有那么点美中不足的,好些人心里都这样想,那便是景颐的衣衫。
其实铁锈红的颜色穿在别人身上,往往不是衬得肤黑,就是显得老气。可到了景颐身上,却显得她肌肤如牛奶般亮白。但也正因这种深浅的反差,冲掉了景颐鲜嫩灵动的一面,倒有些过于强调端庄,而失了青春蓬勃。
有几个和景颐打过交道的正神,想起,好像景颐一贯以来的穿衣风格,便是暗色,还经常一身黑纱。
他们心想,也许是和景颐幼年的遭遇有关吧。在魔域流亡烙下的心理阴影,让她总是习惯性地选择黑衣……
不多时,宾客到齐。
景颐和景阮坐在属于崤山君的位置上,终于,扶光到来。景颐的心一紧,下意识随着其他的宾客一同,起身迎接扶光。
当扶光从她面前走过时,她总觉得,他深深看了她一眼。
等到扶光坐到主位,大手一挥,教大家开怀畅饮时,景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疑神疑鬼,还是扶光真的凝视了她。
今日的扶光,依旧是那身霸气的墨绿色大氅。他头戴金冠,鬓发束得一丝不苟。景颐发现,在场宾客们虽身处高位,可仍有不少对扶光怀有敬畏,也就南方赤帝最不怵这些,上来就同扶光聊起来。
随着时间过去,大家逐渐放开,气氛渐入佳境。
就有人嫌弃起丝竹声单调,起哄道:“帝君大寿,光是乐工在一旁吹拉弹唱,有什么意思?不如我等自己热闹热闹,为大家伙献技。”
“说得好啊,今日感谢酒神大人送了这么多好酒来,让我等大饱口福。”又一人笑道,“酒神大人要不要好人做到底,来献技一番?”
景阮执着银箸往月光杯上一敲,“这是喝了我的酒,还让我出来唱歌?倒是会占便宜得很。”
对方哈哈笑道:“酒神大人,这是你自己说的要唱歌,我可没说哟。”
“行!真服了你。”景阮无奈一摊手,随即手中就出现一把二弦琴,跟着乐工的调子,拨起琴弦,在宾客们的起哄欢呼声中,东倒西歪就唱起来:
“浪阔波澄秋气凉,沈沈水殿夜初长。自怜休退五湖客,何幸追陪百谷王。”
“香袅碧云飘几席,觥飞白玉艳椒浆。酒酣独泛扁舟去,笑入琴高不死乡!”
一曲毕,放声大笑起来,一手衔过酒杯,朝着那起哄怂恿他的人,遥遥敬过去,“哈哈,我这好人可做到底了,你也别躲着,接下来该你!”
对面那人笑得前俯后仰,也举起夜光杯,同景阮隔空一碰杯,夸赞道:“好一个‘酒酣独泛扁舟去,笑入琴高不死乡’!这样风流不拘,也非你酒神莫属!”
景颐看着痛饮狂歌的哥哥,他隔空碰杯后,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随手摔了杯子,就继续拨弄二弦琴,时而哼着小调,时而开怀大笑。哥哥是真的发自内心地高兴,为帝君高兴,为上界的和平安全高兴,景颐心里明白。
而对面那同景阮碰杯的起哄者,也是举杯仰起头,一饮而尽,接着就召唤出三支短剑,每支仅有三寸长。这人携剑,从席位上走出来,向着上座的扶光行了个礼,转身便是一个流畅的圆弧形步法,持剑起舞。
这短剑本就造型如同一片锐利的树叶,舞动起来,更如同绿叶齐飞。这人舞得颇有野性,阳刚之气甚浓,更带着点原始的蛮横之姿。景颐看得心中舒畅,不觉就同大家一起鼓掌,喝彩起来。
上座的扶光,也报以掌声,嘴角噙笑。
景阮的二弦琴和着舞步,拨得更激烈。
就这般闹着闹着,忽然宾客席上就有人说:“景阮,你妹妹昔年曾做鼓上舞,惊艳四座,连父皇都称赞,如今你是要自己出风头,将妹妹藏起来了?”
猛地被点到名,可把景颐惊了一跳。
咬下半颗的葡萄,紫色的汁液还沾在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