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宛芍姑娘……”卢刺史动动唇,努力地发出声音。刚刚的斗法显然也影响到他,他整个人还是脱力的,但总算,他如愿以偿地听见自己沙哑的话语。
“卢刺史。”宛芍扶他缓缓坐起,动作妥帖。心里庆幸,既然卢刺史认得她,就说明他有被蟾蜍附身的这段时间的记忆。
这样的话,至少不必再同他解释一切。
这会儿其他属官也被瑰儿和楚娴相继唤醒,他们脸色都很虚脱,几乎是爬着凑向卢刺史,“刺史大人……”
楚娴忽而问了句:“你们知道是怎么被那蟾蜍附身的吗?事情都还记得多少?”
卢刺史看看楚娴,又看向自己的属官们,纷纷叹气:“大概……两个月前吧,刺史府的一个婢女,在夜里被跳出来的蟾蜍吓到,不小心撞到头,差点丢了性命。我就请了人来,将府里后院的蟾蜍都捉起来,卖去药铺。”
“就从那之后,连着几天,我晚上入睡时,都觉得有蟾蜍在我耳边叫,但就是找不到在哪儿。直到有天晚上,我准备熄灯时,忽然看见墙上映着一只巨大的蟾蜍影子……”
“再之后我就失去意识了,这些天也都是……浑浑噩噩,觉得自己不像自己,每日都像在做噩梦一样,不得喘息……”
卢刺史心有余悸,越说越控制不住眼底流露的恐惧。几个属官显然也经历了差不多的事,这会儿都露出同样的神色。
须臾,卢刺史稳了稳心绪,道:“看来,我们是被报复了吧。因为清理了后院的蟾蜍,才惹到那妖孽……”
他越想越愧疚:“是我对不起杭城的百姓,还有那些遭遇洪水的灾民,我、我……”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所有人乍然抬头看去,见是刺史府的报信差吏,跌跌撞撞地进来,形容几近慌乱。
“刺史大人!”报信官差冒着冷汗喊道,“疫病!刚刚接到消息,杭城里有人脸上长包、发热呕吐,医馆里传出消息,说是疫病,怕是已经传开了!”
卢刺史一个激灵,忙拽着属官的袖子,仓促起身,焦急喊道:“快!快出动人手,先维持住秩序!告诉他们,本官一定会尽力救他们的!”
***
杭城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变天了。
卢刺史连夜叫停杭城第一美人大赛,领着刺史府的属官和差吏们,投入平疫工作。
宛芍亦跟随卢刺史左右。
对于卢刺史和大蟾蜍之间的纠葛,她不想去评价,左不过一报还一报。然而蟾蜍却万不该将杭城百姓全都玩弄于股掌之中,还想要他们的性命,来全自己的修行。
一整夜,大家都没合眼。
卢刺史组织布置起好几处临时帐篷,收容那些已经发病的人,又征召了杭城一批郎中,入驻这些帐篷。
刺史府的粮仓和药库也被打开,一切储备物,都紧着百姓们的需要来。
卢刺史还组织差吏们,在人员密集的街巷,焚烧苍术、艾叶、蒲公英和烈酒以消毒。
浓郁的气味,弥漫到杭城的每一个角落,也包括伊落和暮江天所在的客栈。
伊落一觉醒来,发觉自己的房间里有股辛辣的气息,不禁埋怨这客栈是怎么搞的,一点不注重环境。
但接着,她和暮江天就都懵了。因客栈的小二告诉他们,杭城弥漫起疫病,杭城第一美人大赛取消了!
伊落如遭雷击。
疫病不疫病的,她当然不在意,此刻满脑子都是惊讶焦急,第一美人大赛怎么就取消了呢?怎么可以取消?!卢刺史昨晚不都答应她了吗?
这下她还怎么成为杭城最美的人?!
暮江天也是傻的,半张着嘴看着客栈小二忙碌消毒的画面,半晌没回过神。是伊落突然拽他的手,她那因为惊急而变大的力气,掐得暮江天手腕一阵尖锐的痛,他这才醒转。
眉头狠狠一皱,暮江天恼怒地挣脱出自己的手腕,掐得他疼死了!
可伊落被挣开后,又拽住他的手。她已经六神无主,只知道抓着暮江天,“江天哥哥,我们不是都把瑰儿嫁给卢刺史了吗?他为什么要取消杭城第一美人比赛?是不是瑰儿哪里搞砸,惹到他了?江天哥哥你快去找他啊!”
伊落没控制住声量,暮江天被她震得太阳穴直突突,“你别喊那么大声!”
“江天哥哥你快点啊!我当不了杭城第一美人,就选不上花神大人的神侍了呀,你赶紧帮我!”伊落反把暮江天揪得更紧,她已经完全慌了,根本听不进暮江天的话,只想着这个男人必须帮她解决一切。
“昨天晚上就不该那么快离开刺史府的,就应该留在那里看住瑰儿,要不然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话入耳,暮江天只觉得心口像是狠狠挨了一刀,不禁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是在怪我昨晚做得不对?”
他有哪里做得不对了?他一直为了伊落尽心尽力,为了她都肯放下身段,答应卢刺史那邪祟玩意儿的条件。
这女人怎么还有脸责怪他?
暮江天忍无可忍:“你从到杭城开始,自己做成了什么?只会坏事!全都是靠我帮扶!”
他不就是一时没达到伊落的期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