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那些熟悉的与这淡漠的,那片抹倦黄和这满地赤色,那曾经存在与拥有的,和这奈何往往逝去的,恍若均被置于宿命斗转的因缘盘上,随春秋流转,伴夏冬更迭,从未为谁特意停留,也不因谁而营运不息。
身边的人来来去去,错综的情感终化作过眼烟云,越是贪恋地想要将它握紧,它便愈如流沙般匆匆自你的手中流逝。
数月以前那场劫难,她告诉自己,誓不信命,而如今此步田地,她却觉得自己更加信命了。
她信娘亲要活下去,她亦信自己命不该如此。
谎言如何,背叛如何,利用又如何,那终始不变的东西,只会在这骤雨疏狂之中,生得更为坚韧。
愈是电闪雷鸣,我自提剑朝天笑,桑田沧海落拓任平生。
如若方才高逐晓没有盯错,这无机锁自内向外三围卡合应有规律可循。
内环转动最快,外环次之,中环最慢,每环轮转速率成双倍相,只是狡黠之处在于,中环每归宗一周,便会加快或放慢少许,由是便令三口成一线之机难以登时算清。
最大的变数,亦在于此。
若赌中环于下轮快行,则时机就在眼前;可若赌中环于下轮慢行,则仍需再等至少两周轮回,也即一刻钟的时间。但他们彼此心中俱明白,已经没有选择了。
此刻,宋千山左臂横于胸侧呈半弧势,右手反握着那把金错刀,已然做好了前攻的准备。高逐晓此时方侧首,恰同他四目相视,见着那双染血的眼睛,定定一点,如若死水微澜,她心中便也有了定数。
只见他猛地脚下一拧,便若脱弦之箭般地向东侧掠去,甫碰壁便伴着一声凄厉短促的嚎叫,刀于人颈间划过,鲜血将他的半生包裹。
值此之际,她亦未敢少许分心,见那壁已然引了阵法暂定,抬脚便往西面那所期待处蹬去。
只是抬脚之始,她便已觉见,这场生死之赌,他同她霎起时,就一败涂地。
——阵法最内围与最外围虽已呈环口扣合之象,可中环并没有快行。
因而此刻她飞奔向前,便几如同独身跳入虎穴,腾空一跃,忽的感到头顶打来沉闷的拍压,仿佛一只无形的手,非要将她死死摁入阵心。
她垂眸下探,见着脚下阵法全然变换,万事俱备,只等她坠入罗网。而东面环壁之中,一人正拼死挣扎,浑身堕入血潭,手中错刀却片息未停。
这泥潭之中凋折的红莲,却又叫人无情地斫砍,在本自艳红的花瓣上,重新雕刻了一道刺目无极的痕迹。
不!!!
那一瞬间,高逐晓忽觉周围万事万物模糊黯淡起来,所有的喧嚣俱然沉寂消失,原本疲惫不堪的身躯也骤然轻盈万分,恍若一片轻悠的羽毛。
唯与这四方舒然所不同的,她的额角剧烈地跳动着,浑身血液躁动不已,煮沸一般地蒸腾着,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自其中喷薄而出。
她感觉整个人都要叫撑涨撕裂开来,那股吵嚷奔腾的力量,使她感到阵阵锐利的痛,那痛楚自开始便未有停息的征兆,反自愈加膨胀,她的神色痛苦地扭曲着,直至最终——
“啊——”
长空中伴随着她这声石破天惊的啸叫,而倏然绽开一朵刺目无比的花团。那花子自她的胸口弥弥飞出,而后定于头顶,似将高逐晓直直挂于其下。
许浪同在场所有即皋门弟子见此情状,俱是目瞪口呆,直至此刻,无机锁才算是真正停了下来。
“是……是广陵散么?”
此时,不知是阵中谁人忽地叫了一声,那声音充满了惊愕与讶异。
“剑隐宝器广陵散……被激活了……”
正待众人不知所措之时,许浪抚肩咬了咬牙,眼眸瞠睁,嘴角扯出诡异贪婪的笑。
他径自疾走上前来,将身前愣住的弟子通通往旁侧拨开,直来到高逐晓的面前。
“还傻站着干什么!抓住高逐晓,将广陵散给我抢过来!”
那面,宋千山见此时机,骤然提了刀奔向许浪,这猝然攻袭打得他措手不及,身子朝后倾倒滑去。
高逐晓终于也由那纯白茫然之中重又苏醒,挣开眼睛的那一刹,她的周身便往外打出浅浅一层厉气。
右手握住剑柄竖于面前,而左手食指中指合缝并拢贴于其上,光丽的刃身折映出她决然的神情,下一刻,她便凭空乍然抬起,足尖点雪在半空腾跃丈许,再向下时,凌剑破空,使了招“昆山玉碎”,亦朝许浪处逼去。
其他即皋门弟子见此,均朝那处围将过去,只是见宋千山与高逐晓二人刀剑迅疾如电,招招无影,便是连近身的机会都无,又怕贸然救急反而伤到许浪,于是只得聚在其外围,找寻合适的时机。
许浪本是无意之间被迫接了宋千山一招,原就不占上风,只因宋千山方才于阵中负伤不轻,使不出平日里五分气势,他这才将局势稍稍扭正。
可方与他放平几招,又不防高逐晓自前猛然袭来,剑刃所携之力竟比之宋千山更锐利三分,叫他不得不凝聚全身精神,不敢有丝毫松劲。
三人厮打一处,高逐晓逐渐发觉,宋千山的刀并不如她始插入对局时那般凌厉,可同时的,他所主攻的位置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