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托盘回来的朱内官正好听到了卫允这番话,抬眼看了一下卫允的背影,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头,闪过一抹复杂的光彩。
“大娘娘,东西都已经备好了!”
朱内官佝偻着身子,也不知是因为年纪大了,腰直不起来,还是因为一辈子卑躬屈膝已然成了习惯,身体下意识的就处于躬身驼背的状态。
看着朱内官手中端着的托盘之上的酒壶和杯子,曹太后微微颔首嗯了一声,说道:“动手吧!”
养心殿中的宫女和内侍在方才朱内官出去的时候就已经悉数屏退了,如今偌大的养心殿内就只剩下四个人。
曹太后、卫允、朱内官,还有就是躺在榻上,气若游丝,游离在生死之间的永安帝了。
卫允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看着,朱内官将托盘放到桌上,提起酒壶往杯中倒了大半杯,拿起杯子小心翼翼的走至床榻旁。
曹太后已经自榻旁起身,立在一旁。
朱内官一手拿着杯子,另一只手却伸出去捏住了永安帝的下巴,此时的永安帝应该仍旧还是处于昏迷之中。
若是醒转过来的话绝不会没有半点反应,毕竟似他这般被人挖了眼,灌了耳,拔了舌的,看不见,听不见,也说不了话,顶多就是张大了嘴嗯嗯啊啊。
卫允估摸着,永安帝此时的状态就像是被关在箱子里头的人,周围处于绝对的安静,入目之处皆是无穷无尽的黑暗,想要呼喊却又说不出话来,这种感觉,应该是比死还难受的。
正出神间,朱内官已经将杯中的酒灌入永安帝口中,永安帝虽然处于昏迷状态,可身体机能还在正常的运转,正所谓久旱逢甘霖,酒水到了永安帝口中,他的身体便自动将其吞咽入腹。
“那是?鸩酒?”
卫允有些不太确定。
曹太后点了点头:“不错,正是鸩酒!”
卫允的目光再一次罗达床榻之上的永安帝身上,叹了口气:“如此也好,对他也算是一种解脱!”
“他?”
曹太后目光微凝,灼灼的望着卫允的眼睛。
卫允却坦然道:“新官家已然定下,先帝已然在叛乱之中为叛贼杀害,此人倒是好运,竟与先帝长得颇有几分相似!”
卫允一本正经的在那儿胡说八道。
曹太后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意:“听卫卿这么一说,哀家也觉得此人与被叛贼所杀的官家颇有几分相似!”
曹太后看向旁边的朱内官,说道:“方才哀家与卫大人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卫大人可是一力举荐你,你可有信心替哀家执掌罗网!”
朱内官很是恭敬:“老奴听凭大娘娘吩咐!”
意思很明显,只要是你太后让我去管,那我就敢管。
朱内官本就是曹太后身边最亲信之人,往日里和罗网之间的联系都是朱内官负责的,赵内官和李内官几乎可以算是在朱内官手底下当差了,毕竟对于太后来说,朱内官的位置要比赵内官和李内官高上不少。
“好,既然如此,那日后罗网便交由你这个老泼才来管!”
曹太后笑着一锤定音,看向卫允的目光也不由得带上了几丝满意。
看着太后的眼睛,卫允心里一突,暗道果然,试探依旧是无处不在,若是方才卫允直接应了下来的话,还不知太后心里会怎么想呢。
只怕到时候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儿信任瞬间就会土崩瓦解,变成猜忌和怀疑。
现如今太后的身份地位虽然没变,但手里的权力却是前所未有的大,甚至于比起一开始永安帝刚刚即位之时,以太后的身份垂帘听政之时的权势还要大。
那时候太后虽然也是大权在握,但终究还有一个永安帝掣肘,曹太后虽有摄政之权,但终究还是要顾及永安帝,不能太过大包大揽。
可现在就完全不一样了,众人已然商定,即将即位的是如今只有七岁的二皇子,一个七岁小儿能有什么主见,所有的事情还不是曹太后一人说了算。
皇宫之内以曹太后为尊,朝堂之上,也是曹太后说了算,再也没人能掣肘她。
约莫过了有一盏茶左右的功夫,朱内官在榻旁俯下身子,探了探永安帝的鼻息,又伸出手指探了探永安帝的脖颈,原本还留有最后一丝气息的永安帝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机,呼吸和脉搏都停了。
“大娘娘,陛下驾崩了!”
曹太后点点头,扶手望着榻上永安帝的尸体,似自言自语般说道:“哎!终究是一代帝王,却落得如此下场,何苦来哉!”
永安帝是幸运的,作为一个冷门的宗室子弟,原本都已经做好了在禹州团练使的位置上老死的准备,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像自己的父亲先舒王那般被封一个闲散的王爷,一辈子荣华富贵,无忧无虑的便好。
不成想有朝一日平静的生活以为一封托孤的诏书突然起了波澜,原本的生活被打破,冒着生命危险带着儿子和一众亲信赶至汴京,原本只是想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顺便再博一个前程。
可不成想最后竟然一步登天,先是受封为储君,做了太子,然后又承袭了帝位,做了皇帝,直接一步登天,成了真正的人生赢家。
永安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