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心尖一滞,脚下步伐一顿。
道祖今日并未来接他,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穆乔不敢深想下去,那就像一个禁区一样,明明近在咫尺了,他却自欺欺人般地视而不见。
他快步地回到了人族部落中。
起姜夫妇已经早早歇下了,这时的人族就是这样,晨醒昏定,作息得十分规律。
他轻轻地推开门,眼眸却垂得很低,不敢抬头望去——他害怕这个人族的家中已人去楼空。
“吱扭”一声轻响,门开了,有一丝暖意融融的烛光倾泄过来,紧接着,他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回来了。”
穆乔身子一僵,他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又不自在地垂下了目光:“嗯。”
鸿钧好像丝毫没发现他的异样,他嘴角含着浅淡的微笑,走过来道:“你今日的作为很好,我从前倒是只想到人有资质高低,却不知还有灵根的迥异,确实如此。让你来教导人族修习道法,果然是天定的因缘,再合适不过了。”
这一句夸赞徐徐流淌到穆乔的耳边,就像是一股滚烫的温泉水,从他的耳边拂过,一直流窜到心里去,带来一阵躁.动。
穆乔的耳朵不由自主地发红了,那股子“邪念”再次不可抑制地萌生出来了。他觉得自己身体的某处又开始聚起一簇汪洋大火,它烧啊烧,一不小心就会将自己丑陋的原型烧个一清二楚。
他慌忙躲开鸿钧的视线,匆匆地说了句“我累了”,便逃回了自己的房间中,锁上了门。
待这单薄的门板隔断了两人间的距离,穆乔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可是脑中却还不停地回放着鸿钧的那句夸赞,还有这句夸赞主人的那一定在望着自己的,如同星辰一般的目光。
让他欲罢不能……
为什么道祖还能这样,始终如一地不夹杂半点杂质地夸赞自己呢?
他是不是一点也没察觉自己的异样?
穆乔反复想着,反复忐忑着,脑海中却突然划过一道思绪,而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道祖之所以能够始终如一地、毫无保留地夸赞自己,正是因为道祖从来都没对自己产生过哪怕一丁点的其它的想法。
在道祖眼中,自己永远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是长不大的奶娃娃,是乖巧的值得鼓励的徒弟,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对啊,道祖是天地间第一位圣人,视众生如蝼蚁,对他也只不过是多了点怜惜而已,又怎么可能对自己产生别的想法?
一瞬之间,刚刚所有的欣喜、羞赧和躁.动都烟消云散了,穆乔像是被泼了盆冷水般,浑身上下都透着彻骨的凉意。
不知过了多久,穆乔才回过神来,他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神态麻木地走向里屋,开始打坐修炼。
现在,也只有修炼能够让他逃避这凛冽的寒意了。
门外。
鸿钧坐在桌边,他的手已经被自己攥成青紫一片了,他在强压着自己的力道,才没让这座脆弱的房屋碎成砂砾。
可惜屋外就没这么幸运了。
所有的鸟兽鱼虫,一瞬间纷纷惊而四散。山林里尚且□□的秋叶顷刻间被风吹落,呼啸而起,大雪在天外纷飞,明月被日影遮蔽,洪荒大陆眨眼间陷入漆黑一片。
可是不行,大雪会使人族的土地结冻,庄稼冻死,而穆乔又喜欢人族……
鸿钧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明月复见了光辉,白雪悄然融化,只是那枝头的落叶却是长不回去了。
他站起身,在这漆黑的夜色中出了门。
既然穆乔想要加紧修炼,教导人族,那他就帮他,让他快些达成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