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两三百人,硬是挡住了千余高力禁卫的攻击。
城墙上血光如潮,残肢断臂与尸体滚滚而下。
“石闵在此,贼军速来受死!”其人血染重甲,呼喝如雷,手上戟矛不曾停歇,逆步向前,周围赵军士气为之一振。
仅凭这三百余甲士,反杀入敌阵之中。
人头滚滚,惨叫连连,竟无一人等抵挡其半步。
这一刻,石闵之勇武深深烙进赵军心中。
形势似乎有所逆转。
然而杀向李农牙纛的是两路人马,左面为石闵抵挡,右路却畅通无阻,宛如一记闷拳,攻入赵军腹心。
整个战场也就石闵所部数百人还在激战,其他人则争先恐后向城外逃去。
李农目光复杂的望着渐渐消失在人群之中的石闵,忽然有些后悔没有听他的劝谏。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
右路的高力禁卫依旧势入疯虎,长驱直入。
军心早已崩溃,绝非石闵一人所能挽回。
“退。”李农长叹一声。
而这道命令,也等于抛弃了还在血战的石闵。
好在高力禁卫经过两个时辰的血战,也到了强弩之末,赵军逃出城后,并未追击。
李农望着渐渐淹没在血色与暮色中的新安关城,莫名的惆怅起来。
一半是为石闵,一半是为羯赵的命运。
这一战,邺城已经抽掉了大部分的兵力,一旦突破洛阳,天下还有何人正面能撄其锋?
那么枋头蒲洪、滠头姚弋仲必将借此战而崛起。
他们崛起,李农的富贵也就到头了。
周围乞活将董闰、张温、蒋干、高开皆一脸颓然之色。
“大都督……此地不可久留。”张良劝道。
李农振作精神,转身上马,回头再望了一眼新安,石闵应该是战死了,更是不知如何向石虎交代。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嘹亮的战马长嘶声划破夜色,犹如龙鸣,紧接着,一片血色中,一骑飞奔而出,左手长戟,右手双刃矛,身后追出百余骑,从城门一直且战且走。
战马每奔动十余步,便有一名贼骑被刺落马下。
此骑并非他人,正是石闵。
在城墙上步战时,已然勇冠三军,此时得战马之力,如虎添翼,仿佛一尊血红杀神,戟矛挥动,劲风飞扬,百余叛军骑兵犹如风中落叶,半炷香的功夫,十余骑被刺落马下。
叛军大怒,紧咬不放。
石闵本已杀出,见敌骑在后弯弓搭箭,复又杀回,力斩数人。
叛军胆气尽丧,竟然不敢追赶,就这么望着石闵脱身而去。
石闵矛戟脱地,策动战马缓缓走到李农面前,一人一马被染成鲜红颜色,血水顺着马蹄低落。
暮色沉沉,最后一抹夕阳洒在他身上,宛如神灵一般站在赵军面前。
目光向左,张贺度双膝一软,险些跪在地上,周围羯将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
目光向右,张良、董闰、张温、蒋干、高开等乞活将尽皆胆寒,连头也不敢抬起。
“永、曾……”就连李农的声音也颤抖起来。
石闵翻身下马,拱手一礼,“闵拜见大都督!”
李农扶起石闵,却不知说什么。
残军乘着夜色退走。
比及天明,出征时的十万大军,只剩下五万余人,折损近半,其中一万五千人是张贺度率领的羯人。
真正死在战场上的人不足五千,绝大多数见叛军凶悍,都乘乱溃逃了。
石闵的浴血奋战,对战场态势影响甚微。
大都督是李农而不是他。
首战大败,为赵军蒙上了一层阴影,士气跌落谷底。.
而叛军声势愈发高涨。
退到洛阳,却发现洛阳早已是座空城,洛州刺史刘国率部退往阳城,城内一粒粮食都没留下,只有数千老弱妇孺。
张良恨声道:“匈奴人是在保存实力!”
刘国的背后是刘皇后、太子石世、张豺。
此次以李农为大都督、行大将军事,便可看出石虎对李农的信任,而一旦李农平定叛乱,行大将军事很可能变成真正的大将军……
邺城朝堂上,自然有人不愿看到李农权倾朝野。
“永曾,洛阳能守否?”李农脸上忧色更重,张豺一向依附于他,却在关键时候反水。
周围的羯将、乞活将也一同望向石闵,希望他能再次创造神迹。
岂料石闵摇头,“洛阳已是绝地,不可守也!”
高力禁卫展现出强大的攻城能力,长安、潼关、弘农、新安不是重镇,便是咽喉之地,却被叛军一击既破,长驱直入,洛阳没有粮食,能守几日?
“不能守也要守下去,我等受陛下重托,不能不以死报之。”李农眼神决绝起来。
石虎对别人残暴,但对他着实不错。
石闵欲言又止,军令已下,多说无益。
李农身边一人拱手道:“贼军已攻入洛川,洛阳孤城一座,不若分兵防守孟津、成皋,保存实力,洛阳无食,贼军纵然勇猛,绝不可久持,待其力竭,我军尚有一丝破敌之机会。”
石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