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间隔不到一百步。 如果不是季雍忽然发现不对,李跃还可继续靠近,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但现在显然来不及了。 “杀!”荒草之中,李跃一跃而起。 “杀、杀、杀!”黑云山战兵们爆出一阵阵怒吼。 每个黑云山的士卒都知道为何而战。 所以这不是李跃一个人的战争,而是所有人的。 两边间隔不到一百五十步,草木之中,黑云山的战兵们猛地站起,仿佛蛰伏许久的猛兽向猎物亮出了爪牙。 暗沉的铁甲连成一片,如铁墙般向前推进着。 长矛和环首刀昂起,朝向敌人。 沉稳的步伐整齐的践踏着地面,发出闷雷一般的声响。 人未至,气势已然汹涌而出。 对面的敌军全都愣住了。 两边的人同在这方水土生活了十几年,早就知根知底,但绝不会想到,短短数月里,黑云山的“贼众”已然脱胎换骨。 就连勒转马头的季雍也呆住了。 这等气势,不亚于当日的高力禁卫。 困在垓心之中的氐人也目光复杂起来,在他们眼中,黑云山只不过是一群山贼而已。 两边的人马都陷入惊讶之中。 季家堡很多人身上贴着两片牛皮、绑上两块木板就算甲胄了,只有季雍身上穿着一套盆领铠,身边的亲卫也才皮甲而已…… 枋头的人马中也有披铁甲者,但不多,仅有百人左右,正是这些甲士让他们撑到了现在。 而黑云山部众,一出场,前排数百人全是铁甲,还是那种遮蔽全身的重甲,如何不让他们惊讶? 一百步的距离眨眼就到了。 季雍再次勒转马头,大声呼喊,“放箭!放箭!” 弓箭手们连忙弯弓搭箭,一部分人调转矛头。 “盾!”前阵的伍长、什长指挥士卒竖起盾牌。 虽然略有些杂乱,但盾牌是竖起了。 这些人吃住训练都在一起,打猎也在一起,早就形成了默契。 对面的箭雨杂乱落下。 砸在盾牌和铁甲上,发出“叮叮”的清脆声。 暴雨虽然去了,但周围的水汽没有那么快消散,加上这几個月连续的暴雨,空气潮湿,弓弦都被泡软了,力道远没有从前那么大,无法洞穿重铁甲。 十几名甲士受伤,却并不影响他们继续一步步向前推进。 两边长矛疯狂攒刺起来,却依然无法阻止黑云山甲士向前的步伐。 季家堡的人围困吕婆楼和强汪,已经耗费不少精力,此时面对如山一般的铁甲,顿时陷入绝望之中。 他们的长矛穿不透铁甲,而对方的长矛却轻易刺穿自己的袍泽。 甲士们一往无前的气势,更令他们心惊胆寒。 一步、两步、三步…… 每前进一步,就要倒下十几具尸体,还有更多被刺伤的人。 鲜血与地上的雨水混杂在一起,在地上缓缓流淌。 季家堡的人一步一步的后退。 不是他们不用命,不勇敢,而是装备、士气的差距太大。 黑云山上的人早已蜕变,不再是一群乌合之众亡命之徒,他们有了共同的目标。 上下同欲者胜! 而今日本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战争。 季雍瞳孔猛地收缩,也不言语,转身带着亲兵们向坞堡缓缓撤退,将大部分部众舍弃在堡外。 李跃让身边的人高呼:“季雍已逃,降者不杀!” 被抛弃的季家堡部众回头望向坞堡,果然,坞堡的闸门已经合上了。 “降者不杀!” 胜负已然分晓。 季家堡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神犹犹豫豫。 魏山提刀踏前,一刀劈翻一个小头领,“不降者,皆如此人!” “不降者杀!”百余甲士向前一步,锋利的长矛对着他们的脸。 能活着没人想死。 更何况他们已经被季雍舍弃了,羯人这十几年来犯下累累血债,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跟着季雍投降。 “啪”的一声,一人的环首刀掉落在泥水中。 接着,更多的人放下了兵器。 让李跃欣慰的是,即便是投降,他们也没跪在地上,说明还有几分骨气。 “杀了你们这帮贼子!”被围的氐人却忽然在此时发难,一个矮壮的身影提刀冲出,乱刀挥向手无寸铁的季家堡部众。 引起了一阵骚乱,刚刚放下武器的人,又捡起了兵器。 “住手!”李跃一阵窝火,带着护卫上前,果然不出所料,是那个看不起自己的氐人豪酋强汪。 但他仿佛没听到一般,将长刀刺入一人的胸膛。 李跃一脚踹了过去。 对方想要格挡,但长刀未及拔出,结结实实挨了这一脚,被踢飞出去,狗啃泥一般摔在血泥里。 李跃含怒出手,力道极大,强汪过了好半天才从血泥里挣扎起来,怒不可遏,抓起地上的一支长矛就要刺来。 左右的甲士竖起长矛,指着强汪。 李跃冷眼盯着他,泥人也有三分火性,刚才让着他,是看在雷弱儿送粮食的份上。 若不是自己前来支援,恐怕这八百人都交代在此了。 此人非但不感激,反而来坏自己的事,是可忍熟不可忍! 即便现在杀了他,枋头那边也挑不出毛病。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强汪骑在脑袋上欺负,李跃以后也就别想在黑云山混了。 该翻脸时就要果断翻脸! 这一战也让李跃看清枋头的战力,所谓精锐不过如此。 不是李跃自吹自擂,论勇武善战,还是汉人强上一些。 此时的氐人民族士气还未起来,而汉人从汉末一直征杀到现在,不勇武不善战的人早就成了一具枯骨。 强汪怒吼着冲来,就在李跃觉得他要撞在长矛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