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地平线上忽然迸出几团血花。
氐军本来就厮杀了近两个时辰,又在泥泞中追杀溃兵,虽士气高昂,但体力所剩无几。
而这支赵军来势生猛凶恶,两军撞在一起,如潮水一般的氐军仿佛撞在礁石上。
乱风呼啸,水泽中的茅草、菖蒲左右摇摆,一排野鸭从水草中窜出,在泥沼中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对面赵军也如这野鸭一般,凿穿氐军仓促结起来的阵型。
“救不救氐人?”魏山睁大眼睛。
凿穿氐人阵列后,变换成一条巨大黑色长鞭,在地平线上挥动,残杀陷入泥泞中的氐军。
“来不及了,我们迎上去,体力也会不济,不仅救不回他们,反而自己也会赔进去,不如就地列阵,以守为攻!”李跃心中为蒲雄默哀。
石闵以逸待劳,蒲雄这么撞上去,下场已经注定。
即便自己上去支援,势必重蹈氐人覆辙。
更何况李跃一开始就提醒过蒲雄,穷寇勿追,他偏偏要一头扎进去。
虽然聚集在那杆牙纛之下的只有五六千人,但打了这么多场恶战,李跃一眼就能看出这支人马非同小可。
人人一身重甲,或持巨斧,或持长槊,背上还背着一把大弓。
最前的十几员赵将势如疯虎,在氐军中肆意杀戮。
黄褐色泥泞早已染成一滩殷红。
不过蒲家也非浪得虚名之辈,在赵军的屠戮之下,死命维持着一小股兵力且战且退。
左边一员独眼将,怒吼连连,大矛横扫,抽飞两名高力禁卫。
右边三名氐将一人持盾,一人持刀,一人持弓,居然挡住了十几名高力甲士的猛攻。
泥泞让两边动作都迟缓下来。
赵军牙纛缓缓向前推进,纛下一人手持双戟,正是羯赵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武兴郡公石闵,目光一直死死盯着南面的黑云军阵列。
也幸亏他没有加入厮杀之中,让蒲雄能挺着一口气且战且退。
不过李跃也看出来了,石闵有意留着蒲雄最后一口气,等着李跃前去救援。
因为他背后尚有两千余甲士并没下场厮杀。
这支人马人人手持长槊,身穿银色铁甲,连脸都被罩在面甲之后。
羯赵三支精锐,黑槊龙骧军,高力禁卫,龙腾中郎。.
高力禁卫基本被打废了,只剩下石闵收编的这一支。
黑槊龙骧军乃具装甲骑,跟随麻秋征战凉州,麻秋本想威吓凉州军,但坐在四轮车上的谢艾不给麻秋装逼的机会,羽扇一挥,三万凉军一上来就猛攻,黑槊龙骧军全军覆灭,麻秋匹马逃奔大夏……
所以这支人马只能是龙腾中郎,羯人和胡人的最强战力!
赵军大纛越来越近,石闵也越来越近。
眼看还有三百多步就能逃回,这时赵军忽然发力,左右各四五百人马一个包抄,宛如一条黑色大蟒,将困兽犹斗的蒲雄一口吞下。
一场混战就此结束。
战场重新恢复平静,只有乱风时而向北,时而向东,周围葱翠的茅草、菖蒲瑟瑟作响。
六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
天空昏昏沉沉,乌云低沉,一场暴雨又在酝酿之中。
大地上,两支人马重新对峙,赵军在北,黑云军在南,牙纛对牙纛,长矛对长矛,弓弩对弓弩,士卒对士卒,间隔四百余步。
肃杀之气弥漫四野。
天穹中的乌云仿佛要掉下来一般,悬在两军头顶上。
过不多时,数百名氐人俘虏被押到了阵前,没有任何迟疑,刀光一闪,人头落地,鲜血在两军之前汇聚成了一条红线。
胡人们纷纷仰天狂笑,一片乌烟瘴气。
刚才溃散的高力禁卫又重新聚集在“石”字牙纛之下。
赵军兵力恢复到八九千左右。
而战场上的黑云也差不多万人左右,受道路泥泞所限,尚有四五千的人马在后面看管牲畜和辎重。
两边旗鼓相当。
如果不是氐人不听军令,这一战也不用弄得如此被动。
斩杀数百俘虏之后,赵军士气高涨,不过黑云军也同样渴望着厮杀,周围黑云将、亲卫都在喘着粗气,眼底升起淡淡的血红。
李跃持刀在手,心知这将是一场恶战。
黑云山的前途与自己的性命将在此地见分晓。
不过身居大都督的石闵都敢孤注一掷,自己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越是不敢战,别人就越是欺负上门。
黑云军一反往常的寂然。
丛林之中,猛兽会嗅到猛兽的气息。
对面的赵军也没了声响,一双双杀气腾腾的眼神汇聚在一起,如洪流般投了过来。
“轰隆”一声,一道闪电从乌云中落下,如一把弯刀般劈开了昏沉的天地。
轰然声中,两边的杀气再也抑制不住。
“杀!”
“杀!”
无数人嘶吼着,与天上的雷鸣汇聚在一起。
“石”字牙纛之下的两千余龙腾甲士奔来。
黑云军长矛竖起,无数白羽飞向乌云之中,然后与闪电一起落下,仿佛白色的雨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