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豺最不该动的人就是李农。
李农当了十几年的司空,除了是乞活军的统领,还是北地晋人势力的代表人物。
当然,站在一个权臣的位置上,自然容不下如此声望如此之高的人,石闵带着北乞活军投靠石遵,对张豺而言,已经意味着背叛。
但屁股都没坐热,就想着排除异己,由此可见张豺并非什么高明人物。
南军在营垒前耀武扬威,赵军不为所动,闹了一个多时辰,南军意兴阑珊的撤回。
而石遵的使者终于到来,除了石闵,常炜也来了。
“张豺谋害司空,我等不能坐视,彭城王已经决定起兵清君侧,行谨岂有意乎?”石闵开门见山。
跟着石遵、石闵北上,能捞到不少好处,但将来也会陷入四面围攻的不利局面。
乞活军已经分为南北两部,石闵跟自己的问题一样,都是根基不牢固。
黑云军刚刚拿下偌大的地盘,现在脱离根基,前去邺城,非智者所为。
自己跟石闵的关系非常微妙,既竞争又合作,同处一地,难免龃龉。
“彭城王数万大军围我,势同水火,如今邀我北上,跃不敢从也。”
“彭城王性情豁达,非邃、宣、韬、斌之流可比。”石闵再劝。
看他的架势,已经认定了石遵,准备一条道走到黑。
无论如何,现在北上邺城并非良机,很多大鳄都沉在水下。
自己刚刚弄死了石斌、张贺度,一旦石遵上了位,岂会轻饶了自己?
一旁的常炜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多谢修成侯美意,张豺授我兖州牧,有恩于黑云山,某岂能刀兵相向?”李跃找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石遵、石闵这么热切的邀请自己北上,其实也没安什么好心。
黑云山的根基在大河之南,一旦北上便是无根浮萍,在别人的地盘上,命运就不为自己掌控了。
石闵目光闪动了几次,哈哈一笑,“行谨忠义之人也,既然如此,我军退后,汝当约束部众!”
李跃扫了一眼旁听的徐成、梁啸二将,两人都目光炯炯。
谈判现在才进入主题。
南军的耀武扬威给了赵军极大的威慑。
石遵忙着清君侧,南军若是在跟在屁股后面咬,弄不好赵军就崩了。
赵军来自大河南北各郡,跟未整合前的乞活军一样,属于乌合之众。
李跃微笑道:“修成侯何太健忘耶?在下方才说过,张豺授我兖州牧,有恩于黑云山!”
官场规则,受谁的提拔,便是谁的人。
此前与张雄有约在先,拖住石遵。
石闵眉头一皱,“张豺沐猴而冠,安能长久?行谨不可自误也!”
李农是乞活军的头领,黑云军出身乞活军,虽然分裂南北两部,但仍同气连枝,张豺动他,就是在黑云军头上动土。
张豺第一步就走错了,李跃当然没兴趣跟着他陪葬,但借张豺名义,勒索一下石遵的兴趣还是有的。
谁叫他彭城王财大气粗?
“那就要看彭城王的诚意了,我李跃一向对大赵忠心耿耿,披肝沥胆,浴血奋战,与修成侯平定梁犊之乱,却未有尺寸之赏,麾下士卒多有怨言。”
“行谨如此忠心耿耿,真乃人臣之表率也,蒲洪、姚弋仲共推彭城王,此外,张遇、刘国亦已归心,行谨不顾眼前,难道不管将来之事?”
不知不觉间,石闵已经彻底站到石遵的立场上。
姚弋仲、蒲洪依附石遵并不奇怪,自古大功莫过从龙,今日推举石遵,来日石遵必定投桃报李。
不过张遇、刘国都归心石遵,这倒是出乎李跃意料之外,刘国还是匈奴人,与张豺、刘氏穿一条裤子,连他也妥协了,可见张豺之不得人心。
这年头的人都精明似鬼,叛来叛去,如喝水吃饭一般习以为常。
石闵话背后的意思是一旦石遵事成,将来就会有姚弋仲、蒲洪、张遇、刘国五路人马围剿黑云山。
“彭城王大事未成都围攻我黑云山,他日事成,又岂会放过在下?”李跃不是被吓大的,这么一帮人都不是什么好鸟,各怀鬼胎,凑在一起,自己不打起来就不错了,还有功夫对付黑云山?
石闵盯着李跃,耐心在一点一点丧失,“行谨莫非真以为我数万大军不敢攻打陈留?”
李跃寸步不让的盯着他,赵军若有把握攻陷陈留,绝不会拖到现在。
石遵围攻陈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眼看气氛有些僵持,常炜终于开口了,“两位稍安勿躁,依在下之见,天下风云聚于邺都,将军既然不愿北上,何必挡在前面,作出头之鸟?”
别人的话可以不听,不过常炜之言,就要仔细咂摸了。
很显然,他不愿李跃与石闵关系闹的太僵。
两人现在都今非昔比。
李跃统帅南乞活军,石闵也在李农的授意下,掌握广宗乞活军。
一旦翻脸,是所有人的损失。
不过石闵这么为石遵说话,李跃心中略有些反感,似乎他更看重石虎养孙的身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