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城外,春耕已经开始。
汜水两岸,到处都是忙碌的人群。
田间地头插着几面赤旗,也不管是不是黑云山的辖地,全都写上“黑云”二字。
路过的乞活军全都毕恭毕敬,无人踩踏田地。
黑云士卒们望着这一面面的赤旗,忍不住满眼自豪之色。
偶尔有农夫抬起头,冲着士卒们吆喝:“仔细些,我等全是黑云山的人,当心我黑云山的军法!”
士卒们轰然大笑,让田里忙碌的农人们莫名其妙。
不过笑过之后,全都更谨慎了,每一步都走的仔细至极,仿佛生怕踩到了田地。
军纪都是相互的,黑云军得到百姓的信任,百姓得到安宁。
见惯了血腥的战场,陡然遇上这满目的祥和,有种世外桃源的错觉。
乱世里,能见到这片景致相当难得。
路过京县,遥见城头上也插满了赤旗,最大的一面上写着“黑云”二字。
以前韩绪扭扭捏捏,参与梁犊大战后,黑云山证明了自己有能力守护一方水土。
春耕时节,韩绪也没时间招待,整日奔波忙碌在田里面。
李跃也没打扰,黑云军连城都不入,在城墙下歇息了一晚,第二日继续赶路。
到了黑云山地界,李跃心神为之一松。
入目所及,平畴沃野,阡陌纵横,沟渠蜿蜒,大人们在田地里劳作,孩童们在田垄上奔跑。
见到黑云军,一声喊:“回来了!”
然后遍野都是“回来了”的呼声。
周牵一身是泥的策马奔来,一脸歉意,“春耕紧急,又兼近日各地流民纷纷涌来,诸事繁杂,属下有失远迎,将军恕罪。”
望着他消瘦而黧黑的脸,李跃一阵感概,“你我之间无需如此。”
周牵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但手上都是泥,反而越擦越脏,却掩饰不住他满脸的兴奋,“自将军大展神威以来,远近百姓纷纷来投,旬日之间,多达两万之众!”
这些都在预料之内。
等豫州各地乞活军的家眷送上来,人口会更多。
“将军,你看这是何人?”周牵指着身后一人。
李跃眼神一亮,“田豹子?”
田豹子略带尴尬的走上前来,“小人见过将军。”
一别两年,给人的感觉沉稳了许多,大概在外面日子不好过,这年头盗贼也内卷的厉害。
魏山上前,一拳打在他肩膀上,“哈哈,你小子如何现在才会?”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故人重逢,李跃自然高兴,人家虽然是盗贼,但盗亦有道,当初不辞而别时,将分他的盔甲全部留下。
这份情面,李跃至今记得。
“以后我等兄弟再上战场杀羯胡!”魏山颇为兴奋。
岂料田豹子兴致不高,冲李跃拱手,“实不相瞒,小人在外游荡两年,身边兄弟一个个散了,心灰意冷,能有块田安安生生的耕种,足矣……”
这变化实在太大了。
当初田豹子带着盗贼们,提着斧头与魏山一起大战高力禁卫,没想到才过去两年,他就变成如此模样了。
不过想想也正常,盗贼从何而来?还不是活不下去的农人们啸聚山林?
李跃温声道:“以后想种田就种田,过两天,某给你寻个女人,先把家立起来!”
“将军……”田豹子哽咽起来。
看到他这样子,李跃心中一阵失落,也不知孟开去了何地,这么长时间,也没個消息传回。
大军回山,除了斥候,各自休整。
不过将士们却闲不住,脱了盔甲,马上忙碌在自家的田地里。
李跃一一寻访阵亡将士的家眷,每家每户三十匹布,十石粮,一头骡,两头羊,每月还能领一石粮。
孤寡老人接到北山居住,幼子送入尚武堂。
以黑云山目前的条件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但李跃不会忘记这些人,将他们的名字一一刻在北山的峭壁上。
尊重阵亡的将士,就是尊重自己。
没过两日,豫州各地的乞活军纷纷将家眷送来。
有的小股乞活军干脆全部迁来。
黑云山的人口急剧膨胀,山上山下到处都是人。
以前总担心别人来攻,不是豫州刺史张遇,便是洛州刺史刘国,而现在,不是黑云山担心他们,而是他们担心黑云山。
两人都非常识趣的收缩兵力,将洧水流域让了出来。
李跃也将人口从山上迁到山下汜水堡、洧水堡,以及京县、巩县、成皋等地。
粗略一算,自己手上拥有大小城坞十三座。
除了郑家盘踞的荥阳县,整个荥阳郡事实上已经归属黑云山。
除此之外,还有各地如星火般的乞活军飞地。
如颍川郡的郏县、父城、舞阳,汝南郡的召陵、上蔡、灈阳,沛国的芒县、扶阳、夏丘,梁国的蒙县、甾县、已氏等等。
虽然县城掌握在羯赵官吏手中,但城外早已是乞活军的天下。
很多县令也跟京县令韩绪一样,城头直接挂上黑云大旗……
这些地区星散在各地,无法连成一个整体,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