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闵猛然抬头,像是被这两个字刺激到了。
但前阵的徐成手脚更快,起手一狼牙棒,狠狠砸在梁犊胸前,吼声戛然而止。
徐成麻利拔出环首刀,快速割下梁犊人头,绕过石闵,送到李跃面前。
梁犊两眼圆睁,目光似乎还未涣散……
而这时候,周围士卒都看着李跃,眼神无比期待,很多人身上都在滴血,自己的,敌人的……
李跃忽然感觉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自己愿意助石闵一臂之力,然而士卒却不是这么想。
他们千辛万苦、流血流汗的杀到这里,不是为石闵卖命,也不是为了把功劳让给别人。
是因为信任自己,才义无反顾走向九死一生的战场。
如果是石闵自己击杀的梁犊也就罢了,但偏偏不是……
前面石闵的目光也投来过来,仿佛在等待李跃决断。
人头给了他,军心就散了……
“将军!”徐成满眼期盼之色。
“行谨……”石闵也喊了一声。
李跃不再犹豫,一把接过梁犊的人头,高高举起,“梁犊、已为黑云军斩杀!”
人心不可辜负。
自己一路走来,能依靠的只能是这些士卒、袍泽,而非南面或着北面的大人物们。
每个势力都有自己的利益,不可能辜负麾下将士,而去讨好石闵。
自己的一言一行,他们都看的清清楚楚。
这一刻,李跃选择了黑云山将士!
徐成、魏山激动的满脸通红,周围顿时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欢呼声,“万胜!万胜!”
士气达到顶点,士卒们挺矛向前,挡住追来的羌人。
姚弋仲在前面歇斯底里的吼叫着,“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李跃不去看石闵,走向前阵,朝着羌人们吼道:“姚弋仲,今日且看谁取谁之人头!”
“杀、杀、杀!”士卒们踏前一步,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如火如荼的气势犹如大山压向对面的羌人。
很多人明明已经没了力气,却在此刻重新提起武器。
李跃向前一指,士卒们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向前,仿佛要将整座矮丘踏平一般,也踏尽所有的敌人!
而黑云军每向前一步,羌人就后退一步。
李跃绝不相信没有战马的羌人能在土丘上击败黑云军。
“杀!杀!杀!”士卒继续向前挺进。
羌人们则步步后退。
这时石闵提着双骨朵,冲在阵前,指向姚弋仲,“老羌,今日就与你分个胜负!”
羌人们也许不怕李跃,却对石闵极为忌惮。
终于,有几人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姚弋仲剧烈的呼吸着,事实上,刚才从马上摔倒,已经让他受了内伤,不然也不会合父子二人之力,还被梁犊击伤。
石闵的勇悍,加上黑云军的威势,姚弋仲要仔细掂量掂量。
而且石闵还是石虎亲近之人,真动起手来,传到石虎耳中,都吃不了兜着走。
“大人,儿愿死战,定斩李跃人头,以泄心头之恨!”姚襄满脸决死之意。
姚弋仲仰天一叹,“此乃天意,非人力可扭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退!”
如果没有刚才的马失前蹄,现在梁犊的人头已经挂在他的马下……
姚弋刚直,却绝不愚蠢,能在石虎手上活下来,而不被他猜忌,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羌骑厮杀至今,伤亡很大,也很疲惫。
一個“退”字出口,周围羌人都松了一口气,纷纷从西北面的陡坡上滑了下去。
姚弋仲合姚襄父子临去时,深深望了一眼李跃,仿佛要记住这张脸这个人一般……
“万胜!”黑云士卒们的欢呼声更大了。
梁犊阵亡,矮丘上其他高力禁卫全都逃窜。
李跃也没这个力气去追捕。
为了这场大战,已经耗费太多精力。
这时石闵走了过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此次大胜,行谨居功甚伟,司空必有嘉奖!”
李跃解释道:“修成侯,当时形势所迫,并非在下抢功。”
换做任何一人,在刚才的态势下,也不可能将人头拱手送人。
石闵目光一闪,“行谨多虑了,此番能平定梁贼之乱,已是大功,区区一颗头颅,倒也无妨。”
说的云淡风轻,但李跃却能感受到他语气中的不自然。
隔阂已经存在。
又或者两人之间根本就没那么紧密,只是因为这场大战,暂时同路,所以走到了一起。
而现在也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
“多谢修成侯体量。”做都做了,李跃自然不会在意别人的感受。
在土丘上休整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渐暗,李跃和石闵才率众下土丘,却不料土丘下火光大盛,一支步骑森然而立。
李跃眉头一皱,以为又有哪个不开眼的来抢功。
士卒们极其亢奋,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却不料是熟人,为首一人,正是当初几次出使黑云山的雷弱儿,而他的背后站着几个氐将,看起气势,便知不是寻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