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兵战之场,立尸之地,必死则生,幸生则死。其善将者,如坐漏船之中,伏烧屋之下,使智者不及谋,勇者不及怒,受敌可也。
尉缭其实就是吴起的仰慕者,所著的《尉缭子》大量借鉴了吴起的兵法理论。
战场上,有必死之心者往往不会死。
行军打仗,原本就如坐漏船之中,伏烧屋之下,比的是谁果断、狠决!
蒲洪和姚弋仲都爱惜部下,不愿舍命搏杀,所以冲不上去。
这也跟羌氐人口不足有莫大的关系。
不是他们胆怯,而是每死一个核心部众,对他们族群而言都是不小的打击。
两人都以仗义爱下而著称,石虎以暴政虐民,两人都曾多次劝谏过,让石虎善待百姓。
现在,蒲洪和姚弋仲不敢玩命,石闵敢!
春风自东面而来,如此和缓,如此温柔,却无法消弭战场的血腥和残酷。
这一战如果是李跃一个人打,绝不会选择正面进攻。
贼军虽掌握地利,却有一个致命弱点,土丘上缺水,只需围困数日,梁犊将重蹈当年马谡的街亭之败。
只是战场不会给李跃这么多时间。
“此战当一往无前,绝不可迟疑,若死,某当战死在诸位之前!”石闵振臂而呼。
周围骑兵士气大振。
作为一個冲锋陷阵的猛将,石闵完美的无可挑剔,几句话就激励了人心。
朱龙马一跃而前,犹如一道燃烧的烈焰。
石闵出马,气势明显跟姚弋仲的羌骑不同
马蹄如雷,战场上一大半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
石闵义无反顾的冲在前面,周遭十数骑持盾紧随。
矮丘上不断有人射出羽箭,却无法伤到石闵,偶尔几箭正面射来,或被他偏头躲过,或被他身上的盔甲弹开。
朱龙马跟他的主人一样,也经历了无数次血战,早已知道如何在战场上活下来,奔动之时,忽左忽右,生生避开了五六支射向它的羽箭。
这也让后面的起兵能追上它的脚步。BIqupai.
黑云骁骑各自保持七八步的距离,即便被射中了,也不会影响后面的袍泽。
皮甲防御力虽然不如铁甲,但至少能稍稍抵挡箭势。
很多人身上扎着一两支箭,却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冲锋。
李跃寻思着将来有条件了,一定要打造出一支真正的铁甲骑兵。
此时若有一支装备精良士气旺盛的铁骑,梁犊的这道小土丘何足道哉?
正思量间,石闵快马已然冲上矮丘,化作一团烈焰,霎时间,血光冲天,矮丘西北面仿佛被点燃了一般。
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手上两杆长兵抡转如飞,几个持斧力士前来拦截,战马一错而过,一人的头颅被长戟割下,一人胸膛被两人矛刺穿,接着马力单手将此人挑在半空两三个呼吸,然后甩在地上。
那名持斧力士连人带盔甲,不下两百斤,虽说是接着朱龙马的冲力挑起,但石闵的膂力也是相当惊人了。
李跃双手勉强能做到,但绝不会如他这般轻松,挑杀一人后,抡动长戟,将两名甲士抽飞。
其他骑兵接着缺口冲了上去。
姚弋仲、蒲洪没做到的事,石闵毫不费力……
不过冲上矮丘不意味着赢了。
高力禁卫疯狂反扑,他们奈何不了石闵,却能对其他骑兵造成重大杀伤。
大斧迎着冲来骑兵横劈,身体被长矛洞穿,但骑兵也遭受重创,半个马头和骑兵的前胸被劈开,断裂的肋骨白森森的暴露出来……
梁犊选择此地为最后战场,是经过深思的。
矮丘上并不平坦,高低错落,还非常狭窄,战马稍有不慎便崴了蹄,骑兵摔下马来,被四五把大斧分尸……
还有骑兵互相拥挤,土丘上滚落下来。
石闵的从骑所剩无几。
高力禁卫们纵声大笑,“此敌便是尔等葬身之所!”
而石闵的朱龙马因矮丘上的崎岖,无法冲驰,反而成了累赘,被四五员高力将围攻,怒吼连连。
“下马!”李跃当机立断。
战马没有速度,只会成为敌人的靶子。
黑云军上马为骑兵,下马为步卒,在山上如履平地,与虎狼搏杀,这片小土丘自然奈何不了他们。
下马之后,徐成、魏山二人在前,骨朵和锤对上大斧有明显的劣势,好在徐成反应及时,组织三十多名手持狼牙棒的甲士在前开路。
其他人在后以弩机策应。
一阵火花飞溅,到处都是叮叮砰砰的声音。
弩箭虽利,不过贼军都披重甲,即便中箭了,一时片刻也不会死,反而激发出他们凶性,更加悍不畏死。
两边不断有人倒下。
狭路相逢勇者胜,高力禁卫不惧生死,但黑云军亦非懦夫。
提着狼牙棒与高力禁卫的大斧力战。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砸!
一棒一棒的砸下去,不管地面是大斧、铁甲、盾牌,还是人……
两军就在这不大的矮丘上绞杀着。
这一刻让李跃感觉回到了当初黑云山的南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