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胡同,巷子里前前后后的停着七八辆马车,大管事蔡勤正领着小厮进进出出地忙碌着。
守在胡同口的小厮,飞奔着来禀:“来了来了,蔡管事,魏国公府的马车来了。”
蔡勤听了,忙带上几个手脚伶俐的上前,帮着拉马的拉马,摆脚凳的摆脚凳,又招呼着门内抬出两顶小轿,魏国公夫人的马车太大,柳家的大门太小,佟氏与柳晔只能换乘小轿入内院。
柳晔坐在轿子里,以手扶着额头,表情看起来十分痛苦。
不知为何,这几日她的头疼病又加重了,耳边时不时还会响起婴儿忽高忽低的哭声,搅得她愈发不得休息。
她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素馨为她准备的,费力地拔开瓶塞,将里面的药丸囫囵吞下,柳晔开始焦躁地等着药效起作用。
轿夫的速度慢了下来,轿子缓慢地停了下来,柳晔吸了口气,揉了揉依旧有些抽痛的额头,伸手拨弄了几下额前的细发,摆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含着笑出了轿门。
大伯母姜氏正等在二门处,她穿了件丁香色九幅连拼的半袖长裙,看起来富贵又雅致,只是眼下的疲惫扑了厚厚的一层粉,还是遮盖不住。
姜氏忙上前给魏国公夫人佟氏见礼。
“都是亲家,莫要这么客气!”佟氏热络地托起姜氏的手,面带关切道,“大夫人接连操办柳老太爷和柳老夫人的寿宴,可要仔细着身子,别累坏了,瞧这眼下乌青一片的!”
姜氏满脸带笑:“谢国公夫人关心,这寿居五福之首,我巴不得年年为老太爷和老夫人操劳呢!”说完看向柳晔,笑容更深了。
柳晔轻唤了声:“大伯母。”
姜氏笑着点头道:“好孩子,老夫人都念叨好几次了,就等着你这丫头给她祝寿呢。”
佟氏笑语晏晏:“那就快些进去吧,免得她老人家再念叨,说我霸着她的心肝宝贝不放。”说完还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姜氏面上附和着笑了几声,心中却是暗恼,这位魏国公夫人说话最是会夹枪带棒,这三年为着柳晔的事,她没少与这位国公夫人打交道,明明就是她恃权凌弱,强娶柳家姑娘,却总是大言不惭,明里暗里地埋怨柳家给她扣了个以大欺小的帽子,真真是气死个人。
看着佟氏一脸的悠闲自得,姜氏暗道今日之事还需谨慎,虽有洛神棍在手,但佟氏这人不按常理行事,说白了就是不讲道理,还有点胡搅蛮缠,可不见得会轻易松口。
二人真真假假,你来我往寒暄了一路,倒是一片欢声笑语。
待入了柳老夫人的梅林苑,佟氏不由蹙了蹙眉,这院子里有些过于安静了,完全没有过寿的热闹劲儿。
见佟氏脚步变缓,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姜氏忙热情地招呼起来。
佟氏顿时疑虑更甚,她虽知今日必是场鸿门宴,但确实没想到柳家会如此心急,也不怕搅了这柳老夫人的寿宴,不由目露轻蔑之色,弯了弯唇角,心道这心急的人可往往吃不了热豆腐。
掀了寿字珠帘,正屋内坐着三人。
柳晔跟在佟氏身后,看向柳老夫人。
祖母头发半银半白,用青松石抹额固定着,身上穿了件石青色织金长襦,外罩一件酱紫色八合团寿龟背纹褶衣,衬得气色很好,只可惜不是那匹牡丹菊花纹闪锻,不够喜气。
目光再看向坐在祖母左手边下侧的那位夫人,正是吏部尚书邢大人的夫人王氏。
邢大人身居六部尚书之首,又颇得皇帝信任,是为数不多手持重权,还能在御前说上话的人,王氏也是洛阳城内颇有名望的官家夫人,她出身琅琊王家,身份贵重,且行事做派更是出了名的沉稳有度。
柳家与邢家的交情不浅,她早已想到祖母会请她作这个中间人!
目光上移,柳晔看向坐在祖母身侧的人,不禁有些迟疑,那里坐着一位头发乌亮,目光炯炯的老夫人。
正在想这位老夫人是谁,忽听佟氏开口道:“柳老夫人可真是好福气,这洛阳城内能请动周老夫人的事可不多。”语气依旧热络客套,却有些刺耳,带着股佟氏独有的阴阳怪气劲儿。
佟氏一踏进正堂就确定了心中的怀疑,这柳家的意图还真是毫不遮掩,王氏就算了,在她的意料之中,可周老夫人确实让她吃了一惊,能请动这位老夫人说项,柳家还真是好本事,既然对方一上来就摆开了车马,她也不能输阵,轻易让人比了下去,要先发制人,气势上先压倒对方。
只见佟氏扬起眉毛,弯起嘴角,笑容满面地招呼柳晔上前与柳老夫人和两位夫人见礼。
直到周老夫人向她点头微笑,柳晔还是很吃惊,柳家竟然请到了周老尚书的夫人!
周老尚书曾任户部尚书,是朝廷的肱骨之臣,在他致仕后皇帝也经常召见他,商讨一些朝堂之事,由此可见,周老尚书的话在当今皇上那里是极有份量的。可偏这位老尚书为人古怪,极为难讨好,作为发妻的周老夫人也不遑多让,听说她极为厌烦处理儿孙辈的事,不想再为他们操心,便撺掇着周老尚书搬到乡下去住,周老尚书也想眼不见为净,干脆利落地带着周老夫人离开了洛阳城的宅子,临走前,还留下话给他的子孙辈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