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
三夫人立马直起身子,眉心颦蹙,与七香乱了一瞬的目光对上。
二人眸中均有疑惑。
但她还是从容不迫吩咐道:“你先出去守好门,别让旁人靠近。”
七香脸色为难,但窗外响动,愈发不容忽视。
三夫人连忙推她至门口,嘱咐她出去后,守好屋门。
七香回望她一眼,微启的双唇紧紧合上,只得出去。
三夫人飞快整理鬓发,莲步轻移到窗边,摆出恰到好处的笑颜,眼尾媚得勾人。
在第三回声响,方才落下,她猛地打开木窗,同面容清俊之人四目相对。
诸多想法再次不自觉往外蹦,还未等我一一理清,那人已翻窗而过。
三夫人施施然迎他进来,二人已一前一后,至榻边相对而坐。
三夫人不动声色,将话本朝身后藏了藏,问道:“你怎来了?”
听罢,大少爷讶然起身,一脸狐疑:“不是你让我前来?”
三夫人眉心一蹙,但片刻后,绷紧的面色渐渐放松,看来并不打算细究。
“罢了,何必再计较这些小事。你病了好些日子,午后又在灵堂前突地晕厥,我也不便前去探望,如今可还哪里不适?”
“我无大碍,叫你担忧许久。”
大少爷有些感动,坐回原处。
目光落在对面人比花娇的姿容,略微失神一瞬。
一只手将要抚上柔夷之时,却猛然惊醒,默默将手收回。
我虽不懂他们如何,对于午后至夜色前发生何事,也并不知晓。
但单听午后主仆二人谈话,及方才三夫人斜倚在榻上,悠哉瞧着话本的模样。
倒是未曾见有何担忧之色。
“芸娘,你我之间……”
三夫人只睨他一眼,抢先出言打断:“怎么,你后悔了?”
大少爷语气郑重道:“你我情意深重,我从未有一刻悔意。只恨那时,是我太过迟疑,若是我先同父亲提及此事……”
“我还道你怎如此悲痛,原是心底愧疚。”
三夫人嗤笑一声。
大少爷脊背微曲,低下头自顾自道:“是我之过,否则,此事也不会发展至此。”
“哼,你难得寻我一回,若只是同我说此事,那便请吧。”
三夫人眉眼俱是讽意,不满地扭过身子,直接出声赶人道。
大少爷连连低声告罪:“芸娘,是我木讷,你莫要气恼。”
我已大开眼界。
大少爷瞧着是条条框框规矩人,如今才知读书多,便是哄人的蜜语也不带重样。
怪道能哄得三夫人松开颦蹙眉心,妩媚轻笑。
往前挪了身子,低首靠在大少爷肩头,芊芊柔夷玩弄着垂下的乌发。
“我不问以往,只是事已至此,今后你打算如何?”
大少爷目光晦暗,语气严肃:“往日是我囿于原处,顾虑太多,以至你我险些无缘。而今我既已暗自悔过,便绝不会一错再错。”
三夫人捶了他一下,直起身子,扭头转到一边。
不叫他见着自己眼中泪光,话中却带着隐隐哭声,愈发惹人心怜。
“书呆子,少说些空话唬我!”
“那日在百华楼,你说要赎我过门,我苦等多日,却只等来一顶小轿,你可知我心中诸多苦楚……”
“莫哭,芸娘,你信我,此次绝非空话,”
大少爷慌了神,将她身子搂入怀中,轻声抚慰道:“我已想得清楚,你不是最喜江南水景,待爹下葬之后,你我便一同隐姓埋名,去江南过日子。”
三夫人止了哭声,回过头白他一眼:“这会儿怎舍得远去了?”
“芸娘!”
她撅起嘴,两颊染上怒意红霞,嗔目道:“怎么,我抱怨两句,竟也说不得了?”
“自然不是,”
大少爷低首苦闷几声:“只如今世道,若还有别路可选,我也不会还未出孝期,便离家远去。”
我旁观二人,情绪却莫名陡然一沉。
好似,将有大事发生前的警醒。
“走水了,走水了!”
“快来人救火!”
三夫人立马同人分开。
眉头紧蹙,透过窗棂纸,望向那火光冲天之处。
“好端端的怎会走水?”
“看这火光,像是后花园旁的那几间屋舍,”
大少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面上复杂交织:“可那处平日无人,又怎会失火?”
“砰砰,砰”
敲门声急促响起。
三夫人面色一变,伸手推他。
“你快走,莫要被人瞧见。”
大少爷瞧着一副文弱书生模样,手脚动作却不似外表那般含糊含糊。
匆匆翻过木窗,只余一句。
“芸娘,你等我……”
三夫人不欲等他说完,草草将木窗合上,又快步走到红木门前停住,深吸一口气。
双手抬起浮在门边,锦缎衣袖,随之往后落了一段,竟露出一抹暗芒。
刀尖从绵软布帛中探出,寒意乍现。
我顿觉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