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狠狠地看着他,半晌却觉得无力。这老头子,跟棉花似的,既不动气也不动怒,然而那一团和气后面却又藏着千万般的可怕。她干脆道,“陪聊要收费的。”
他哈哈一笑,“这个简单,你刚收了我的花田和果田,怕也有几十亿的能量点了?”
“我怎么知道?你把我意念力冻在这儿了,看不见了。”她有点耍无赖了,“我说,你克我的东西,是什么力量?”
“这六界里,除了巡游者,哪里还有能克你的力量?”兰因扭头,看着后方继续长大的多罗法身,“我呀,只不过是耍了点小手段,小小地借来用了一下。”
“明昭呢?”
兰因叹一口气,等水咕嘟好了后开始泡茶。
周臾气得牙痒,这死老头,这死老头,比景光还要可恶。如果可以的话,她会直接将他投能量回收器里,化得连灰也没有。
茶泡开,荷香蔓延。兰因将浅褐色的茶汤推给她,“喝茶,等会儿就知道了。”
周臾端了茶杯,一口喝干,用力将茶杯顿在桌面上。
“刚才也挺危险的,要不是借了巡游者的力量,你真就把我这须弥山给吞了。小丫头,你说,我找谁讲理去呢?明昭那么爱你,偏心你,能给我讨公道吗?”
“他是我男人,偏心我不是正常的吗?”
“可他是巡游者,就不该。”
“那不是无间界和人间界最重要吗?你说你的手能和脑袋计较干活多吗?大家都是看门人,功能不同,对?总不能让你的手做了脑子——”
“不试试看总是不知道的。”
“老头,你说实话,是不是看上我人间界,想占了?”
“这个,以前倒是有这想法——”
“现在呢?”
兰因冲她笑一笑,“我就想活着。”
“我呀,年龄也蛮大了,经历了两任巡游者,在几个看门人里,算是独一份。”他不紧不慢,“从最开始对空间无限好奇心,到后来逐渐平淡,开始交朋友。也想过出去玩,也有过绝望的时候扶持继承人,不过最终沉淀下来,最真实的想法,还是得活着。”
“老头子,你这就有点着相了呀。你出家人,世外人,居然怕死?”周臾仿佛开玩笑一般。
他又叹一口气,“最开始我也不相信呀,你说,我怎么就会怕死了呢?明明已经将这世界想得透彻了,可来来回回多少年,看清楚自己的本心,只有一个怕字。”
“我怕死得太早,不知道这宇宙如何走;我担心看不到后面更多更有趣的看门人,更是不甘心。”兰因端起茶杯,没有饮,“也是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接受真实的自己,很不容易的。”
“你怎么把多罗做出来的呢?”周臾自己拎了茶壶,掺水。
兰因饮茶,放下杯子,“简单。之前告诉过你,天人界的看门人有个不算好的习惯,会记录各种资料、日记或者野史。上面有画像——”
她炯炯有神地看着他,“也是无事的时候随手翻到的,第一任巡游者长相和明昭一模一样,也和他的前任一样。”
周臾惊了一下。
“如此可推断,每一任巡游者,其实都长得一样。”
“另外——”兰因看着她,笑了一下,“你和须也很像,没发现吗?”
她恍然,努力地回忆,缓缓摇头道,“须给我留了遗言,那上面的她可跟我每一点像的。”
兰因摇摇头,从怀中摸出一卷泛黄的古籍,摊开。古纸已经十分脆弱,稍一用力便会成渣的感觉,上面用墨勾画了一个女子。女子微笑着看向远方,面容沉静,气质与她完全不相似。然而,五官确实——
“还没有你的时候,我只怀疑明昭有问题,私下和景光讨论了许久后,合理推断他应该是某种复制体。不管是生物体还是能量体,必然存在某种运行机制,而关键便是六个空间站的能量结构。只要把他研究透彻后,必然能参透永生的秘密。”他道,“姑且一试,便用建好的模型开始——”
周臾心念神转,猛然看着他,“那是什么时候?”
兰因没回答,拨弄了一下茶杯。
“是阿修罗和夜叉兄弟出生的时候?还是他们分开上下山的时候?”
他微微一笑,答案明显。
“你的贪念如此大,为什么没有五衰?你的虫呢?”
“还是说,你把你的虫关在下山了?”
轻柔的女音,犹如乍然碎裂的银瓶,穿透层层白云和沧海,直抵宇宙的最深处。
明昭目不能视物,身体五感完全丧失,只凭直觉往前走。前方太远太深,只有一点比针尖还要小的微光在闪耀。
阿托王将酒壶送给他的时候,他送了一颗明珠给他,道,“若心有明珠,则胸怀光明。纵身在无间地狱,也不会迷失自我。”
那光,还没灭,在指引他的方向。
他加快速度奔过去,微弱的光芒越来越亮,一具顶天立地的夜叉法身佛坐在虚空中,胸部的位置镶了那颗明珠。他下方有蠕蠕而动之物,已经将之吞噬至明珠下方,只一线距离便要全黑了。
“阿托——”
巨大的法身似乎被撼动,缓缓张开双目,他说,“你终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