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下来开始,无知无觉地成长,直到成年被选中后,每天都活在虫带来的痛苦中,最后死去。破茧的虫回归虫母,可死去的人呢?终生所留下的,不过是一句,他是个合格的林家人。
信仰是什么?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严林低着头,没有为自己儿子的指责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冷静分析道,“林家从来没有遇上过这么强的对手,两位先生年龄还小,因此不能接受。可冷静下来想想,这世界既然有‘虫’的存在,自然便有其它存在。”
“你害怕了?”林青有点轻蔑道,“林家从来不畏惧任何人。”
“这不是畏惧,是生存之道。”
“别狡辩了,是不是临近五十大限,虫没有孵化的迹象,所以怕死了?是不是妄想让他们给你取虫活命,所以——”林泽看着他,恨恨道,“你不要让林家丢脸。什么生存之道?低调或者是宗旨,但绝对不会是害怕。”
严林看着他们,两个天之骄子,从十二岁起便显露不凡的天赋,十六岁被种了虫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他们从来没有遇上过对手,不管是在家族内还是家族外,什么事情都能够解决,所以开始轻视这个世界。他干脆地跪下,平俯在地,“早知死期,有什么可怕的呢?只是请两位想一想,今天试探得到的信息,用什么方法能够制服他们?”
林泽咬牙,“还没有请‘将虫’出山。”
“如果‘将虫’的战力也不够呢?”
“严林,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林泽厉声道。
“请两位先生请示老太爷,由他老人家来定夺。周臾是朋友,不是敌人——”
林泽一脚踹过去,“滚。”
严林没有闪避,硬生生受了这一脚,喷出一口血来,撒在光洁的地板上,犹如寒冬的血梅。林青有点不忍,拉了拉林泽的胳膊,道,“够了。”
严林深深一鞠躬,默默退了出去。
林泽怒其不争道,“我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人的血?”
严林僵了一下,心里叹息一声,沧桑离开。
林青压着声音道,“别这么说,好歹他是你生理上的父亲。”
“所以我才这么恨,怎么就是他了?”林泽坚定道,“他明知那两人有问题,还被周家蛊惑着邀请我来,最后茧玉的秘密被发现,现在虫母也危险了。如果咱们不能在这里将问题处理掉,会有麻烦——”
林青轻声,“你还不是怕他被老太爷责怪丢了命,才瞒着找我来帮忙?”
“蠢货,世上怎么会有那么笨的人?”林泽咬牙。
严林越走越远,房间内的声音便听不见了。他抬手摸了摸胸口,是啊,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儿子呢?他的祖母是林家偏系偏房的女儿,身上能够容纳‘虫’的血脉太少,能力低微。即便被选中后种下了虫,可在众多子弟里,也很不起眼,几年才有一次机会觐见‘虫母’。二十多年前,他得到了海城大的教职,组建了自己的实验室,可以帮忙制作镇痛药必须的成分,林家召他回去嘉奖了一番。在那个古老的城堡里,第一次见到了林家嫡系的独生女儿。她黑发黑眼,冷若冰霜,站在高高的塔楼上随手一点,点中了他。她说,“就他,看起来还不错。”
他不明所以,被佣人带入了城堡内调养了几个月。之后,被带去了林家自有的医院体检,取精。他很惶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有人却半嫉妒道,“你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呢?”
后来,那个选中他的女人生下了一个儿子。
她没有和他有任何交谈,甚至连见面也只有两次。可她给他写了一封信,上面只有一句话,“你有儿子了,他叫林泽。”
严林整个人极度荒谬的,惶恐赶去古堡求见,终于见到了襁褓中的婴儿。他有那女子的黑发黑眼,可却有着他的脸颊骨。是他的儿子,看见的第一眼便确认了。
他提出想要见一次女子,却被拒绝了。不久后来了消息,她带着他的儿子,和家族内另一支嫡系的老继承人结婚,解决了一切法律和伦理上的问题。
之后而十多年,漫长的等待里,只有在每三年一次觐见的时候,远远地看见她。最开始她抱着林泽,后来牵着他,再后来两人并肩。依然没有谈话的机会,只在错身而过的时候,能够闻见她身上的香气。
林泽成年了,女子身体内的卵孵化了,一只漂亮艳丽的金尾蝴蝶盘旋在城堡上空三天三夜。
他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下葬。
林泽恨恨地看着他,扑上来将他揍得满身是血。他的儿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为什么那么弱?”
严林不是不懂,只隐约猜中了某个事实。他跪在女子的墓前,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她的眼睛又黑又深,极其平静可又仿佛深渊。
她说,“就是他了。”
她喜欢他,可惜他太弱了,不符合林家的要求,所以她什么都没说。
如果说,这是信仰——
严林想,不要也罢了,他只想自己爱着的人,能够活着。
沈致远将周梅生送到了医院,请专家看了,果然只有晕厥而已。
周臾等在医院楼下,绕着门诊大楼转圈。
顾明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