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晴玉有多么宏大和叛逆的目标，在实现之前，都得先借助皇帝这个跳板。
推行药物是如此，推行作物更得如此。在效率方面，从上而下的制度推行在这个时代有难以比拟的优势。
于是林如海进宫述职的那一天，晴玉也早早进宫等着，果然不多时就被从后宫传唤到了乾清宫。
入京一年多来，这还是晴玉第一次踏进乾清宫这块地，巍巍宫阙，赫赫天威，是国家机器运转中枢该有的庄严肃穆。
然而看到龙椅上她亲自设计的人体工学靠枕，闻到香炉里她亲手调制的宁神香，那一点皇权带来的压抑瞬间消散——即便只是从小细节入手，何尝不是一种渗透？物件先行，总有一天能影响到人。
于是当着皇帝的面“为了苍生装鬼神”的事业也显得没尴尬：“禀皇上，的确是臣女梦中见了这几样作物，固此恳求家人寻找。”
虽说仙人教的是医术，但什么植物不能入药呢？既然入药了，知道一点相关习性很合理吧？不合理也没办法，反正是仙人说的，皇帝你找仙人去。理不直气也壮.jpg
没错，晴玉今天的作用就是用玄学给科学撑腰。
没办法，土豆也好红薯也好，其实真论起引入的时间，在明朝就有痕迹了。但是光引入不行，你得推广啊！林如海派人在福建、浙江一代以采购为名打探，果然发现了以个人力量推广新作物的尝试。奈何土地乃百姓立身之本，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谁跟着你干？万一收成不好谁赔啊？
就算是国家强制，也是要慎之又慎、再三验证的。
就像牛痘，从晴玉献上方子到现在已经快两年了，康熙试点了数个村庄才敢正式拿出来，最开始的时候只敢在监狱给死囚用，就这太医们也战战兢兢怕闹出传染。
验证的过程本身就需要成本。康熙肯付牛痘的验证成本，一是天花确实重要，二就是晴玉的神仙医术镇住了他。现在么，晴玉的信用指数比起当初只会更高，而林如海带来的东西也足够齐全。
果然康熙听晴玉一说，心理上先信了三分，再想想奏折上提到的亩产数量，整个人焕发出“今天又向千古一帝迈出一大步”的自信：“甚好！民以食为天，林卿立了大功啊！”
“臣惶恐。这些作物在南边已有人种植，臣和小女不过蒙天子福泽庇佑，侥幸得窥机缘。若论功，自然当先谢陛下得天之幸，再谢引入者开拓之勇。”
好话嘛，谁都爱听，尤其是这种借玄学巩固皇权的好话。
康熙喜不自胜：“林卿不必过谦，有功当赏。那尝试新作物之人朕也不会落下，然当务之急还是叫人在北边也试一试种植情况。”略转过头，将侍立在旁的侍卫召上前来，“容若，明日你亲自去林大人府上，将作物及农人领去农科馆。再分些作物带进宫，朕要在宫里开片田亲自耕种。”
种地方面，康熙和雍正都有点子热情在身上。晴玉记得历史上康熙对于作物的重视度就很高，听到他要在宫里种地也不意外。然而他提到的那个名字……
晴玉一个没忍住，抬头看了看皇帝身边的那个侍卫。
怎么说呢，当一个人的才华能够名留青史，那么就算只有三分的容貌，在滤镜下也能长到八分。奈何帅不改衰，才不救命，看清纳兰容若这张脸的时候，晴玉的反应已经不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了，而是“人生恐怕只剩这次‘见’”了。
这是什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身体状态啊！乍看确实还是个体面样，细看身体都快亏完了，能再活两年都算离谱。
或许是晴玉的目光太过惊疑，正高兴的康熙也不由得被吸引注意力。倒是没有“朕的女人竟然敢看别的男人”的智障想法，毕竟草原上跟来的习性本身是开放的，且习惯了“老子天下第一”，压根不觉得别人会比自己有魅力。在他看来，至多算是发现了神医的又一个爱好：“林氏也听过容若之名吗？可见朕的大才子名满天下。”
晴玉一听就知道康熙误会了。
身为文化自信相对匮乏的一方，康熙对满人出了个诗词天才那是相当自豪。林家五代列侯、世代书香，若能给出肯定自然是锦上添花。晴玉不介意为大词人添彩，但是再拖一拖就可以去纳兰性德的席上添菜了：“皇上赎罪。臣女于诗词一道上向来平平，只听人说过纳兰大人的才名，故此过分好奇了些，以至御前失仪。然而望闻问切乃医者本能，臣女斗胆，以‘望’之道观纳兰大人，惊觉有五脏衰竭之象。敢问大人是否常年积郁难眠，精神不济？若方便的话，还是早日寻医问一问，否则恐于寿数有碍。”
听到“五脏衰竭”时康熙就是一顿，再一听“寿数有碍”顿时急了：“果真？”
皇帝早已完全相信晴玉的医术，更不觉得她有必要在父亲立功之际说晦气话来扫兴，因此不得不慎重以待。纳兰性德身为明珠之子，出身高贵自不必提，跟康熙也是多年交情。这样一个人，康熙是无论如何不会坐视他英年早逝的：“还传什么太医。一事不烦二主，林氏，你给容若看看。”
啊这……觉悟挺高啊。
晴玉当初之所以选择进宫，就是因为在这个时代嫁给谁都会被关起来，寻常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