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亭方寸之地,用看书来消遣夜晚,偶尔看到感兴趣的,也会彻夜不眠沉浸在书里,沉浸在无数个或艳羡或充满遐想的多彩世界。
幻想是超脱时间与空间的精神旅游。
幻想太多人会虚妄,幻想太少又太过冷血现实,他总是严格遵守着幻想与现实的分界线——清晨新生的朝阳,每到分界线来临,夺目刺眼的清晨之光洒在他的眼皮上,他都会想,是时候睁开眼睛面对现实了。
保安亭是个规整的正方形。
进了门,先是将手套扔在铁片暖气上烘干,随后将自己穿的短款灰色羽绒服脱下来扔到床上,拿起门后挂着的沉重绿色军大衣,光是重量就抵自己的羽绒服七八个,很是抗风保暖,这是白班的何叔叔留给他的。
据何叔叔说,这件大衣已经陪他度过三个寒冬,是御寒功臣。
姜远活动手脚,将自己带来的矿泉水瓶和保温杯放在桌上,这保安亭只通电不通水,想喝口热的得自己带水来烧。
昏天黑地,玻璃窗外的浓黑被调匀,连星星都深陷在其中,难发光芒,看书困乏时,他就给自己续杯热茶提提神。
这本书上说,人这一生,爱的容量有限。
给予某人太多,就无法再分出一丝一毫于其他人,他唇角牵起一点弧度,代入余照还真是这样呢,她眼睛里除了盛寻那个讨厌鬼,谁也看不到。
在难得梦见余照的梦里,他都会顺带着梦见盛寻,可笑吧?就连思维无边无际发散的梦境,他都知道她是盛寻的,因为她的爱就是那样,有着清晰的边界,只容许盛寻一个人踏足。
回家那天的火车上,他跟舅舅挤在一起,被窗外忽闪的光照耀得昏昏欲睡。
迷蒙之时,他生出点自由珍贵的感慨,他沉重的皮囊坐在这列轰隆隆的火车上,自由的灵魂却随着呼啸的风前行,不再被仇恨束缚,在猎猎风声里奔跑。
舅舅问起余照的近况,他长舒一口气,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混满烟味的车厢里,舅舅惊讶:“你不是喜欢她吗?不是因为她来的汇江?”
喜欢吗?
他的大脑空白一瞬,突兀想起第一次见到爱哭阿姨,释然地扬起唇角,有些事冥冥中自有注定,强求不得。[1]
姜远摇摇头,捏起保温杯盖子,这一口热茶刚进嘴,就在巨响里下意识吐了出去。
脸颊火辣辣,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流到下巴,最初,他还以为是自己刚喷出去的热茶,于是他随意地抹了把脸,看自己手指染的鲜红血迹愣在当场。
灰黑的石头咕噜噜转到铁床边才停。
他后知后觉,有人在外面拿石头砸了保安亭,姜远下颌崩紧,握住桌边的手电筒,拎起棍子推开门,被碎玻璃划伤的伤口接触到冷冷空气,泛着轻微的痒,很快连血都不流了,被袭人寒气冻住。
骑着自行车的男孩用脚撑地,扬着下巴吹口哨,瞧过来的神情里全是愉悦。
姜远漠然:“几个意思?”
这男孩身上约莫是件蓝色的工装式羽绒服,在昏黄的光线下瞧不真切,他看见姜远,嗓子蓄力吐出一口痰来,直直喷在姜远的脚下。
“老不死的呢?让他出来。”
姜远绕过地上的粘痰,将手电筒揣进兜里,全身的力量都汇聚在握着棍子的手掌。
“哪个老不死的?”
“姓何的老头子。”
“你说何叔叔?他白班。”
听到这,男孩发觉要报复的人并不在场,脚放在脚蹬子上,作势要走。
“哎!”姜远拽住他的车把手,微微侧脸,“你把我脸刮成这样,还有我那保安室玻璃,你就这么走啦?”
“你还想让老子赔?做梦。”
那男孩作势又要吐他,姜远手发力,将他的自行车推倒,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棍子砸在他腿上,听对方哀嚎一声,腿肚子乱颤,趁着他一条腿还压在自行车下面,姜远抬脚踩住车杠,用棍子抵住他的脖子。
“跟谁老子老子的呢?”
“跟你....呕...”
随着姜远手腕使劲,他立刻夸张地呕一声,随后哇哇大叫起来,边哭边骂,嘴里不干不净的,姜远嫌弃地在他羽绒服上蹭蹭棍子,语气冰冷。
“我不管你跟何叔叔什么恩怨,再让我看见你来找茬,我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