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呼吸暂停几秒。
门咣的一声在他身后合上,他来不及再推开,就有什么东西喀啦喀啦地响着,卡住了门把手,这扇门外开,等于是把他死死堵在了厕所里。
直到此刻,全身的感觉才归位。
盛寻在黑暗里摸索着门边墙壁将自己挪过去靠着,小心翼翼弯腰揉磕疼的腿,这一俯身,颊边僵硬,显然是脸肿了。
他委屈地呼出一口气,将耳朵凑近并不隔音的破门板,即使看不见,他也能靠语气想出几个人说话的表情。
姥姥哭天抹泪:“这是干嘛呀...瞧把我们冬冬掐的,盛寻下死手,这么狠心.....”
冬冬干呕几下,倒还没忘自己犯贱的原因。
“姑,你看他手机!他搞对象!”
盛寻愤怒地朝门板挥了一拳,下一秒就垂着头任热泪滚到下巴,随后冰冷地落在脚尖。
心乱如麻。
浓稠的黑暗几乎把他吞没了,不,也许是他自愿掉进去的,睫毛颤动,他数着呼吸等待来自爸妈的宣判。
“怪不得呢?”盛立业看笑话似的,“昨晚他一宿都没回来,肯定是找那小姑娘去了。”
牛翠英没特指谁,倒颇有些指桑骂槐的意味:“背地里搞在一起,这么不要脸呢!”
门板立刻发出一声哀嚎。
瓷砖冰凉,他龇牙咧嘴忍着疼把腿收回来,整个人抱成一团。
本来计划去姥姥家找牛翠英,说自己要回江淮,借着帮她挑白发的由头趁机拽几根头发,但没想到事情演变成这样,一切都被他搞砸了。
在自己膝盖上烦躁地磕磕头,归根结底,是他对这个家一点耐心也不剩,身体冷得发抖,长时间待在这样的黑暗里完全是折磨。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客厅里只剩新闻播报声,姥姥和冬冬应该是回家了,负面情绪退散,他决定先服软拿到头发再说。
盛寻爬起来跪在地上,用自己的掌根去拍门,语气恳切:“妈,让我出去吧。”
门被幽幽开了一条小缝,客厅里的灯光照亮了小半块地砖,盛寻立刻仰脸去那条缝隙里求:
“妈...我害怕...别让我待在这。”
“现在知道怕了?”
“我知道了,妈,我真错了,让我出去吧。”他知道牛翠英暴怒的根源是什么,于是咽口唾沫,再次求,“我不应该掐冬冬,我也不应该不听你的话,让我出去吧,我明天就回江淮,老老实实打工,什么都听你的。”
他这样跪着的角度看不清逆光的脸,那黑影得意地哼哧两声,倒真像是怪物与他隔门相对。
“我还寻思着你翅膀多硬呢,这就不行了?”
“盛寻,你记住,我永远是你妈,全世界,最对得起你的人就是我!”
“是。”他的背弯下去一点。
“养儿子是干嘛的?不就是等我跟你爸年纪大了来孝敬我们的吗?要是不图你给我们养老,我们生你养你干啥呢?”
“我们因为你,吃了多少苦,不养孩子不知道当父母难,现在这年头什么不花钱,东西越来越贵,你瞧我跟你爸工资涨过吗?”
“我们让你去打工还不是为你好?我看电视,人家新闻都说了,当书呆子没前途,还是得学技术。”
盛寻隐隐抽一下嘴角,打螺丝算什么学技术,但他只是将头埋得更低,装作自己认同。
“是,是这样。”
“尤其你上高中了,就越来越不听话,是不是那个小姑娘说我们坏话了?”
“没有...我们,我们不聊自己的爸妈。”
“盛寻,我跟你说,要处对象这高中同学也不行,白费,以后人家上大学眼光高了,还能瞧得起你吗?”
他轻轻回复:“我们没有。”
“我不管你跟谁处对象啊,你脑子得拎得清,我跟你爸才是一家人,那对象就算是结了婚也是外人。”
“我知道。”
看他如此顺从,牛翠英满意了点:“好歹也上了几年学,你得知道感恩,别当白眼狼,是我们不想供你上学吗?你那成绩不纯属是浪费钱?”
终于被释放的时候,他膝盖发麻,坐在沙发边缘佯装喝水。
“妈,我看你好像有根白头发。”
他说着就抬起手来,被牛翠英一巴掌拍了下去:“啧,拔一根长十根。”
盛寻尴尬地扯起嘴角,用牙咬了下唇内侧。
“快回你阳台去,别在这碍眼,你要是真有孝心,下个月就多打点钱,我好去焗个油。”
手机被没收,说等他回江淮再还他,没法跟余照联系使他这一宿都翻来覆去睡不安稳,清晨时极度疲惫,盛立业出门买油条的关门声都没能把他吵醒。
所以他迷迷糊糊听到余照的声音,最开始还以为是残留的梦境。
但很快,他就惊愕地从床上弹起来,慌乱地下床找拖鞋,往自己家门边跑。
余照一脸微笑,眼睛故作柔和,越过牛翠英的肩膀瞧他:“阿姨,原来盛寻在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