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都不想说了。”
看着他的眼睛,余照冷不丁想起顾江帆的那句评价:“看你的眼神呦,感觉他心都化开了。”
她连忙旋开饮料灌两口,压制越来越热的脸。
两份凉拌鸡丝面盛于深碗,鸡胸肉撕成细条,黄瓜花生浸润在酸甜口料汁里喜人得紧,余照用筷子拌两下,为这家店给的份量心惊,开始为难。
“我吃不了这么多。”
盛寻将自己的碗往她这推推:“分我一点儿。”
余照捏紧筷子将面挑出去一半,后知后觉分享自己的饭是很亲密的行为,只有家人才会这样做。
“你吃这么少能吃饱吗?”
“不少,剩下的这一半我可能都吃不了。”
他点点头:“我筷子还没用。”
强调完这句,盛寻开始将自己碗里的花生往余照的碗里夹。
“诶?”
余照有点纳闷,鸡丝拌面里的花生是炒熟的,特别香脆,可以说是鸡丝拌面的灵魂,这人居然不吃。
“我花生过敏。”
“那你别吃了,换一份吧。”
“不直接吃到花生就行。”
余照责备地瞧他一眼,看他挑起一筷子面塞嘴里,脸颊顿时鼓起来一小块,碗里的面飞速降下去,而自己的还“毫发无伤”。
“你慢点吃。”
“好。”
“你以后不管是站着还是坐着,都把背挺直了,佝偻着很难看,时间长影响体态。”
“好。”盛寻笑起来。
“还回去吗?”
“嗯。”盛寻快速舔舔嘴,“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会不会影响什么?”
“不会,我还有室友不想上班请假在寝室躺着呢,没人管这些,请假就是没有当天的工资。”
余照的筷子停下来。
“盛寻,我有件事情,说出来你可能觉得我是神经病。”
*
弹簧床临近窗边,无可避免落了一层灰。
盛寻换了身轻便衣服,打盆水细细抹干净床,才将书包放上面,脖子上搭着毛巾去洗漱。
镜子上有斑驳的水珠印痕。
他湿着手将头发捋到脑后,凑近镜子端详,又缓慢去摸自己的眉骨,他突兀觉得,真如余照所说的,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不该姓盛的脸。
他不想忤逆余照的想法,可她说出来的话使他心惊胆颤,顿时陷入一种无家可归的惶恐。
那时他像是没听清一样,微微低头凑近余照,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是茫然望着她。
“你能...能让我想想吗?我脑子有点乱。”
“没关系,决定权在你,我给你时间好好想,但不要太久,行吗?”
余照面色严肃:“盛寻,在他们眼里,你不是他们的孩子,只是一个会主动给钱的机器,钱远远比你重要。”
“你想过吗?继续下去,你一辈子都要在江淮打工,筷子都攥不住挣来的钱,全都用来给你爸妈和亲戚改善生活了,他们过得好,可谁管你呢?”
他连忙抽纸巾给余照递了过去。
余照嗓子发哑:“不为你的未来考虑,不在意你的想法,甚至不管你是不是吃饱穿暖,这哪叫父母啊?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父母?这是怪物。”
“醒醒吧,盛寻,这种做噩梦一样的日子你要过下去吗?”
“我那天听着你妈和你姥姥背地里说起你的语气,你都不如一条狗,我特别想撕了她。”余照咬牙切齿,“除了你自己,没人能让它结束。”
“如果你是亲生的,那以后就远离你爸妈,可如果你不是...”
他们约定好,这件事儿只能他们两个知道,不会泄露给第三个人,尤其是他的父母,是重点防备对象,他再三保证不会直接跟父母摊牌,抱着混乱的心情回家。
水槽里还有没洗的碗。
他拧开水龙头,呆呆拿起一只碗,看它在激烈水花四溅里被冲刷。
如果他不是爸妈的孩子,那他是从哪儿来的呢?肚子里有什么在翻滚折腾,心跳也迟缓沉重,他没有安全感地扶住灶台。
会是被抛弃的吗?那他真的会成为一条流浪狗。
哼着曲儿进门的盛立业被厨房里沉默如鬼魅的人影吓了一跳。
“你怎么回来了?”
“跟你妈说了吗?”
神色里一点欢迎的意味也无,盛寻失望地将目光放在他拎的塑料袋上,平时只有心情好、值得庆祝的时候才会花钱,用来犒劳的卤猪蹄。
他已经预感到了他妈在家里见到他的反应。
盛寻漠然一张脸,猝不及防被牛翠英一拳怼在肩膀上后退一步,随后呼一口气站回原地。
“又摆出这个死脸!”牛翠英掐住他的脸恶狠狠,眼珠都要从眼眶里蹦出来,“我什么时候让你回来了?你连我的话都不听?那你明天就滚吧,爱去哪儿去哪儿!”
“你哑巴?我问你话呢,什么时候回去?”
他微微张嘴想质问,但想起余照的叮嘱,又蔫巴巴垂下了头。
“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我就是想家了。”越说越觉得委屈,盛寻吸了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