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她的设备全部升级,妥妥的鸟枪换炮,单人电脑桌,人体工学椅,余照抛弃了陪伴她一天的硬板凳,坐在饮水机旁边,依旧与简繁距离一米平行。
专业书每本都厚如一个指节,有的还分上下册,带它们上班无异于包里装砖头,她不得不放弃把整套都搬到公司的想法,而是看哪本带哪本。
简繁拆开茶包,慢条斯理扔进煮茶壶,盖子合上前,她又犹豫。
“小余,你喝带红枣的茶吗?”
“我不挑。”
余照扬起笑脸,现在是7月初,昨天她已将公司1-6月的业务全部看完,得出的结论是:简繁完全不需要一个助理,忙得来。
公司作为个人律师事务所,人员精简,除了谢淑梅外还有三名年纪较轻的律师,接到的工作大多是涉及财产分割的离婚官司,重质不重量,收入十分可观。
茶包、大枣、枸杞在透明的煮茶壶里随着水滚而上下翻越,余照闻着越来越浓郁的大枣味儿隐约觉得不对....是不是大枣加太多了?有种水果烂了的腐烂甜味。
这味道直冲走廊,谢淑梅探头进来:“简繁,你又搞什么生化武器?”
余照立刻站起来,眼前这个人给自己提供了一个带薪学习的岗位,她不得不略微紧张地扶住桌边,在对方看过来时第一时间打招呼。
“早上好,谢律师。”
“早上好。”关门前,她想起来,“小余,问你件事哦,咋呼和喇吧是什么意思?”
“啊?”余照愣住。
“我有个委托人,跟我讲她老公总是在家里说她太咋呼,脸还喇吧,不喜欢她,她特别伤心的,所以我当时没有问她是什么意思。”
余照点点头,“咋呼是说她比较爱叫嚷,喇吧说的就是皮肤粗糙摸着划手。”
“那我明白了,谢谢你哦。”谢淑梅手里的门再次欲关又开,“你看一下最右一列第三个柜子,寻..荀钰给你留了东西。”
银色文件柜的柜深与她半条胳膊差不多,里面除了常见的笔记本和文具,还躺着一个薄薄计算器,她缓慢将那蓝色小方块拿出来,显示屏上细细密密的划痕代表着,这是个旧计算器。
拇指无意识在【ON\\AC】上连摁,隐约有种熟悉的解压感。
她没再多想,将那一摞摊在自己的桌前,细细看去每一个笔记本都是简约又厚的类型,与自己带来的那本极像,不说还以为是一批买的。
【余照:谢谢你买的东西,但下次不要买了,花了多少钱我发给你。】
【荀钰:我不要钱,今天中午能让甜甜跟你一起吃顿饭吗?她很想你。】
想回复不行的手怎么也按不下去。
【余照:有你吗?】
【荀钰:可以没我。】
【荀钰:那我可跟孩子说了。】
余照将手机仰面扣下,面对热情要给自己倒一杯加浓版红枣枸杞花茶的简繁,她心情忐忑地递上了自己的杯子。
整个上午,她都沉浸在会计实务第四章的内容里,一边标注一边抄录笔记,感觉精力不济就端起杯子灌一口甜到发腻的茶,简直提神醒脑。
到底为什么会甜成这样啊?她喝光最后一口,还是没想明白。
简繁瞧见她续杯,眼神里满是赞赏。
11:30,父女俩准时出现在财务室玻璃外,甜甜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抱着她的荀钰还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余照连忙摆手,示意他们去老地方见。
简繁手里的笔咔哒一声清脆:“小余,你跟荀钰是朋友?”
“嗯...算是吧。”
简繁点点头,无聊地又摁了一次笔,说出口的话差点把余照呛到:“我第一次看见他眼睛亮晶晶的,这人还有这幅面孔呢,原来看起来跟没电似的,今天好像电量过载了。”
*
甜甜贴着她,在她的西装裤上不厌其烦地蹭自己肉乎乎的脸,跟余照有接触就开心坏了。
余照夹一筷子凉菜,没想到一滴菜汤结结实实滴在甜甜脸上。
她连忙去抹,小孩以为她在爱抚自己,笑得露出几颗小牙,扑进她怀里。
余照心虚地瞄一眼对面玩手机的荀钰,他似乎没注意这边,接下来她的每一口都用手挡在甜甜头顶,艰难吃完了午饭。
走廊里就是那时嘈杂起来的,余照跟荀钰对视一眼,他手机一扔,迅捷利落地开门瞧。
门外的叫骂声也清晰起来。
“我让你们辩护!辩护!钱呢?老子钱呢?”
戴着帽子的男人一身水洗发白的牛仔外套,正一边骂一边砸,举起一摞A4纸嘭地砸在小律师的红木办公桌上,散落一地,他还嫌不够,三角眼环视一圈,从腰后拔出水果刀。
“把门锁上。”
荀钰叮嘱一句就飞奔出去,余照快步抵住门,反锁完,有点担心地隔着玻璃往外瞧,可惜角度有限,只能隐约听到来闹事儿的人怒吼:“给死婆娘辩护的律师去哪儿了?滚出来!”
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如鼓点。
简繁白着一张脸,心有余悸,直拍心口:“吓死我了,他刚才差点就推财务室的门了,里面就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