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一片月。
皎洁月色之下, 白发公子振衣登楼, 悄然横坐在了高楼之上。
云端长风漫过山河万里,轻柔拂过他清隽眉梢,让整个人看起来慵懒极了。
“殿下。”
千风跋山涉水而来,在他身后的亭中化成一袅袅女身,躬身一礼。
“轮回已全, 多谢殿下出手。”
李建成半倚在朱红亭槛上, 目光悠悠望进月下的长安, 并不言语。
身后的女子恭敬地站在离他三步处,也不敢多言。
站得久了,女子悄悄抬起眼眸, 去看那被月色侵染的人影。
“分内之事。”
青年忽然回头,微微吓了女子一跳。
眼前青年眉眼口鼻精致得好似一副水墨画,那双能望穿三千世界的眸子一片澄净。
“我要走一趟地府。”
白发公子起身,玄金衣袍如水般滑落下来, 月色下泛着寒芒。
“不要让我发现, 有不该知道的东西看到了。”
连平素清朗的声线, 也寒凉如霜。
女子有些怯怯地缩了缩头, “是。”
青年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许久之后,女子才缓慢地松了一口气。
这位殿下, 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待见天道啊。
哪怕这是殿下的本源世界,也一样。
女子皱了皱眉,苦恼地想,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她要如何瞒住自己的小伙伴呢?
其实就算不瞒着,天道小伙伴也不会那么没脑子向大道打小报告的。
君不知,当年洪荒那位天道闹出来的事情,早已经成为各方世界天道之间流传的笑话。
鉴于大道在其中插了一脚,到是没有谁敢在明面上嘲笑,只不过私底下和小伙伴吐槽却是不少的。
毕竟能因为急功近利,把原本一副好牌硬生生打成那样的,这么多年也只有洪荒那个傻子了。
他们可没有那么蠢。
但是殿下,依然不信天道。
女子幽幽叹了一口气,窈窕的身影化作万千片风,消失在高楼中。
月光柔柔地照进来,好似没有看到刚才发生的的一切。
李建成御风而行,穿过幽冥寒气环绕的鬼门关,一步步踏上了黄泉路。
阴风飒飒,黑雾漫漫。黄泉路旁蔓延着的龙爪形花朵艳烈似火,映照他朗朗容颜。
他是瞒着弟妹们过来的,只要他愿意,包括婠婠与师妃暄在内,没有谁能发现他的行踪。
至于让世界意识瞒住天道,则是因为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要见的人,其间因果纠缠相连,未必能顾得上掩盖痕迹。
幽冥千尺,黄泉阴冷,忘川河水汨汨流淌,奈何桥尽望乡台,六道轮回无归途。
是为阴司地府,冥界幽都。
三千世界轮转不停,千变万化,可以没有天庭,却不会没有地府冥界。
各界轮回形态各异,却生生不息,或早或晚,总会伴随世界而生。
若有朝一日轮回溃散,那代表着这个世界已经到了末法时代,也到了崩塌的边缘。要么斩断灵气之源,彻底走上另一条完全不同的路,要么就只能等着世界走向毁灭。
诸天万界不断有世界消逝,又有世界新生,反复轮转,多数遵循这样的规律。
而东方世界的轮回之源......
李建成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阴司之中,抬头看了眼森罗殿。
森罗殿前,鬼神跪拜,阎君一路而来,道:“君缘何来此?”
抱着一柄轻剑的公子一身玄衣金裳,轻轻笑了一声。
“孤身入九幽,为见一故友。”
阎君闻言,仔仔细细看了他一眼,待得认出眼前长身玉立的青年身份后,他眸中深含了悲戚,沉吟半晌,道:“小殿下,何苦来哉?”
您一路走来,当知世界万千轮转,您想找的故友,未必就是您当初相识的那位啊。
李建成垂眸,道:“后土,你不愿见我吗?”
他的声音在九幽回响,朗朗绰绰,引得奈何桥前浑浑噩噩的亡灵们抬头四望,却不得其源。
“殿下,”阎君脸色一变:“殿下慎言,幽冥之后只有一位平心娘娘。”
他话音一落,便觉不好。
只见眼前濯濯如春月柳的公子展眉一笑,霎时亮了冥间。
“那便请阎君,引我去见平心吧。”
“担不得殿下一个‘请’字,”阎君硬着头皮道:“如平心娘娘这般大神,您该知晓,此处并非本尊。”
“无妨。”
公子将怀中轻剑换了一个姿势抱着,剑上的玉石流动着苍茫水华。
阎君心中默默抹了一把泪,你们大神打架,能不能不要连累他们这些旁观的小神啊,很容易误伤的。
‘罢了,带他进来吧。’幽远的女声自往生尽头而来,飘到了阎君耳中。
僵持了好一段时间,终于听到了自家娘娘的声音,阎君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珠,恭声道:“殿下请随下官来。”
李建成眨眨眼,漫不经心地收回了差一点就要架上阎君脖颈的千叶长生剑,慢悠悠地走在了阎君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