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子?自然是没有的。”萧路衿面无表情地说道,“但人总归需要些念想。”
其实,方才如果换作是萧路衿,她不会给董氏留下这种没头没尾的念想。可她现在是“萧路青”,萧路衿曾评价自己连骂人都要用敬词的兄长是“再世金蝉子,人间观世音。”
虽然萧路青的“请离开”到萧路衿嘴里就异变成了“请滚”,但至今为止,萧路衿的这声“请滚”只在舒澜的身上用过。
“逢残腿行商翁,忍病起身相帮。遇失足风尘女,违心出言宽慰。萧兄,你待旁人是挺大方,怎的到了我这里,竟吝啬起你那几分善心来了?”
“郎君,我觉得,你在问萧阁主之前,不妨先问问自己?”木白唯唯诺诺地说道。
问问自己为何如此欠抽。木白贪生怕死地将后半句话憋在了心中。
“你病了?何时?有何症状?严重吗?怎么不告诉我?”
面对顾梦发出的一连串疑问,萧路衿一时无从答起:“老毛病罢了。无妨,我已经找辞哥儿开了方子,早已痊愈,并无大碍。”
顾梦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周燕辞那混蛋,竟然不告诉我。”
是萧路衿三令五申叫周燕辞不许告知顾梦的,他会说才有鬼了。
“虚无的念想,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反正永远也不会成真。就像供奉了一辈子的神祇,到死都不可能显灵。”舒澜用懒散的语气说道,“何必自己骗自己呢。”
“舒兄还供奉过神?”萧路衿奇到。
“我不信神。”舒澜摇着手中的扇子,“不过是身边有人信罢了。”
萧路衿轻笑一声:“我想也是。”
毕竟他是敢随手捡死人钱来折纸花的人。
“行了,先不说这个。眼下线索又断了,你打算怎么办?”
登县这一趟走下来,萧路衿又收获了一些新信息——
杨仁有愧于王氏。
董氏有愧于王氏。
人牙子有愧于王氏。
官府一直没能找到杨喜盟的下落,也算是有愧于王氏。
好,好得很。所有人都有愧于王氏,可萧路衿要找的是王氏所亏欠的人。目前的收获可以说是南辕北辙,歪得十分彻底。
空中忽然传来一阵翅膀的拍击声,一只白色的鸽子从空中飞落。舒澜伸手接住了它,从白鸽爪子上的竹圈中取出了一张字条。舒澜低下头查看字条,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竟双眉紧锁,眼底满是凝重。
“郑老板被绑架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一茬又一茬的难题从土底下冒出来,萧路衿感觉自己快要割不动了。
“先回仓县吧,找郑老板。”萧路衿说道。
几人即刻启程,快马加鞭地赶往仓县,就连向来嘴碎的舒澜都收敛了许多,一路上不再插科打诨。
萧路衿若有所思地看着舒澜的身影,再次回想起在刘县令的府里看见的白鸽,那只鸽子的腿上似乎梆了什么东西。萧路衿记得李伯当时说——
“他是只白鸽,可刘府上养的,是一窝乌鸦。”
听李伯的意思,那刘府上恐怕不常见到白鸽。否则,他应当不会使这种譬喻才对。
难道刘府中还藏了舒澜的人,他在监视萧路衿的动向?
萧路衿并不打算直接同舒澜摊牌。郑久明被绑架,萧路衿也暂时还没有弄清楚舒澜的身份,眼下还不到与他对质的时机。
四人马不停蹄地赶路,只用了两天一夜便回到了仓县。他们还未来得及休整,就连夜前往郑府。
一个身着粗布黑短打的少年在郑府的大门外迎接一行人。郑久明的妻子方氏也候在门边,面上未施粉黛。她紧紧抓着掌中的丝绢,看起来似乎有些焦躁。
“舒老板!”少年殷切地喊道,“您可算回来了,快救救我家主君吧!”
“小弟!”方氏甫一开口,眼里便滑下泪来,“你郑哥他……”
方氏抽噎着擦了擦泪水,没能继续说下去。
“嫂嫂莫急。”舒澜沉声道,“把绑匪的信给我看看。”
方氏应声带着众人进了郑府。穿过前院时,刚才在门外同舒澜搭话的那个少年忽然神色一凛,头也不回地抬手抓住了一枚飞向他后脑的石子。
少年回头一看,只见顾梦正一脸无辜地睁大双眼看着他。
“不好意思,方才没看路,不小心踢到石头了。”顾梦讪笑。
谁家好人能把绊脚石踢到别人头上?
“顾娘子足力非凡,不去当蹴鞠手,真是有些可惜。”舒澜一边打着扇子,一边评道。
顾梦偏头白了舒澜一眼:“眼下入冬将满一月,早就已经不热了,你为何还整日把玩这破扇子?”
“羽扇纶巾,樯橹间灰飞烟灭,你不觉得很有意趣吗?”舒澜反问,“再说了,我这扇骨可是用上好的檀香木制成的,哪里破了?”
“羽扇纶巾……你执的是折叠纸扇,如何得见羽毛?”顾梦向他泼凉水。
“自然是有的。”舒澜睁着眼睛说瞎话,“鲲鹏明志破青云,正是在下心中的大鹏亮翅之羽。”
“花枝招展乱红尘,分明是后窍顶上的孔雀开屏之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