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争辉(1 / 2)

先前反对得最厉害的臣子们,皆面露不以为然之色,欲待再争。

谢朗已沉声道:“当年文皇后在时,先朝气象鼎盛,宫中清歌时响,燕舞婉转,我等都曾见过。虽其后武帝昏庸荒淫,大行女乐,纸醉金迷而后有亡国之事,但终究是在人而不在乐。”

“此刻国事清宁,朕欲追文脉复雅事。难道诸卿,就不想再见当年太平之风雅陈迹,更谱本朝之新声佳话,非要在殿中作清简自苦状,而后归家于府邸,自享家伎私乐吗?”

他这一问,可说是十分严厉了。

贵族门阀世家多蓄私伎乐班以佐宴饮享乐,这倒也并非自本朝始,而是自古至今上层社会的风气,亦从未有哪一朝哪一代的皇帝禁绝。

谢朗本身勤政简朴,但无论是他还是顾逸,也管不到人家私宅之中、有钱有闲的生活情趣。

朝中臣子,极少寒门出身,多半都出自钟鸣鼎食世代名门,于自家大都蓄有私伎女乐——当然他们可以反驳说,关起门来茶余饭后在自家欣赏是一回事,可在朝廷公开官宴上享用女乐那又是另一回事——但是,他们也不至没眼色至于此:

提白纻舞的,是少师顾逸,他或者不计较这种虚头巴脑的名教之辩;但先有兰台令赵灵应讽刺,后有左相上官祐动怒,而今皇帝谢朗亲自拍板定调,任谁还想争个“清流直谏”的名声,也得掂量掂量将这四人一齐得罪的后果。

一时朝堂上再无人说话。

裴元礼立刻道:“陛下所言甚是。当年白纻舞的风采,臣也颇怀念。说起来,臣府上有一旧伎,名为红碧,原是先皇帝赐予臣的宫中班首,便曾随文皇后演练这白纻舞,且颇有心得。此刻新朝气象展露正需人才,臣欲献此伎,为本朝第一场乐舞盛事锦上添花,不知陛下和少师意下如何?”

公仪休心中暗道:姜还是老的辣。裴元礼这一接茬,表明自己家中也有伎,且愿献出以助成白纻之舞,一则是给了其他家中蓄伎的臣子台阶下,二也表示了对皇帝和少师的支持,三则成功的解围了这个尴尬的话题,可谓是一石数鸟,极其高明。

谢朗果然稍微霁颜,道:“准了!诸卿家可还有其他意见?”

自然没有。

连大司马大将军裴元礼都表态支持了,还有谁能有意见?

所以,有时胜利不是取决于观点,而是取决于人数——尤其是重量级的人数的。

顾逸却觉得哪里似有不妥,一时间却找不出理由来。

于是,本次朝议就在尚算和谐的气氛中结束了,群臣各自散朝退去。

顾逸下朝之后,正欲回金陵台,却听见身后有女子声音叫道:“少师且留步。”

顾逸回身,却见是兰台令史赵灵应,素常清艳灵动的一张芙蓉面,此刻流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顾逸问道:“昭容何事?”

赵灵应犹豫再三,柔声道:“灵应多谢少师昨夜仗义出手,援助阿照。”

顾逸心想原来为这事,只略一颔首,便准备离去。

他却不知赵灵应心中七上八下,却为的是他遣烈长空贴在尚书省外的“不好”二字。少师顾逸论政,多半就事论事,生平未尝轻臧否一人。如此激烈公开批评,属前所未有之事。

但若说公开,又未尝指名道姓、加官印,发批文,而只得一便笺,亦算是留足情面。

如此一来,反而让通透机敏的赵灵应颇摸不准他是个什么态度,不得不委婉试探询问。

赵灵应见顾逸再无多话,一颗心已经放下一半,见他又要走,急忙又叫道:“少师且慢。”

顾逸再度回身,道:“昭容还有何事?”

他言语向来稀少,但其实是极有耐心之人。此刻他回转身来,便静静等着赵灵应发话。

他与飞凤四卫偶因公事合作,但向无私交。他本人不党不群,天下为公,而飞凤卫是皇上的人,他于其中泾渭看得很分明。赵灵应这般再三叫住他,想必是有重要事情要讲。因此他也不再着急回金陵台,而是索性站着等她讲完。

赵灵应犹豫半晌,最后柔声道:“少师可知,白纻舞所用之白纻,虽然名为苎麻,但其实以吴地所产蚕丝织成的绡纱为最佳。它飘动的姿态如云雾、溪水,有余韵绕梁、空山灵雾之感。而寻常白苎过粗重,曳动时便没有行云流水之感。”

她这么一答,顾逸向来明智善决,却也更加一头雾水了,心想难道你留下本人,就为了普及织物的知识?但面子上,他仍然礼貌道:“多谢昭容告知。”

心下却并不明白她为何特地来告知这个。

赵灵应放松下来,唇边露出一丝微笑,言简意赅地道:“乐府排舞若要用到这吴地绡纱,少师可命人来少府取,灵应自然会派人送去。”

宫中少府掌管一切钱账器皿财物,首官亦是赵灵应。六宫之中,宸妃管人,而赵灵应管物。

顾逸方才明了,赵灵应兜这样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向他表示示好之意。他内心不由得苦笑一声:他十年筹谋经营,几番杀伐征战,多践生死之地,常为当为之事,又岂是为了图一二他人示好。

不过飞凤四卫并非外人,亦非奸人,她们的好意,他断无推辞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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