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自己还差得远。一边想着,他一边走到了溪边。溪岸旁的柳树下,赫然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此时的连七,和他印象中在峨嵋后山见到的连七又不太一样。她似乎全无防备地坐在树荫下,背上背着那把自己熟悉的刀,一身绯衣,白皙的脸颊在阳光下几近透明。他不由得想:她真的很适合这个颜色。鲜亮、明媚,和自己仿佛不是一个世界。
他握紧了手中长鞭,踌躇着,转身正要离开。背后传来一个略带困惑的声音:“秦野?”
他停了下来,转过身去,却见连七转过身子,眼里是见到熟人的欢快:“真的是你。”
她背着手向自己一蹦一跳地走来。他听到自己略带沙哑的声音,纠正说:“秦无昭。”
她点了点头,了然地笑了笑,见他身着青衣:“你加入了青衣楼?”
“是。”
连七挠了挠脑袋,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咦,你比在峨嵋时武功精进了不少。”不,准确说是进步惊人。
但还是不及你。秦无昭未置可否:“你怎么在这里?”
“唔,我和你们楼主有笔交易,现在交易达成,我也该走了。”顿了顿,她问:“你身上的毒……”
“已经解了。”
“那就好。”她想了想,问:“这是你和梅谢雪合作的原因?”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不止如此。”他自嘲地笑了笑:“我的母亲本是良家女子,她看不清邱业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以为生下我,邱业就会娶她。后来,她被唐云儿设计……”他闭了闭眼:“遭遇了残忍的事。最终沦落风尘,即使如此唐云儿也没放过她,还是被害死了。”
“抱歉,我不知道……”
秦无昭打断了她的话:“你一定好奇为什么我还是到了峨嵋。”
连七点头。
“因为邱业主动来找我,我一开始以为,他是觉得亏欠了我母亲。” 他哂笑,“但我还是高看了他。”
当邱业出现说要带自己回峨嵋时,年幼的自己面对这个生父,虽然痛恨他的薄情寡义,但不免也有几分濡慕。不,即使是在知道他给自己练的是残缺的心法时,他也依然抱有一丝幻想。直到梅谢雪告诉他,他的体内种了噬心蛊,一旦中蛊人操纵母蛊,自己就会完全丧失神志,沦为傀儡。而母蛊,在唐云儿手里——那个害死自己母亲的女人。
那一刻他认清了现实。于是,他答应和梅谢雪合作,让连七假扮自己进入藏书阁,同时和张英凤合作,提供了这两人多年来作恶的证据。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原来当年母亲的惨死,竟也有邱业的手笔。这也是梅谢雪,后来告诉他的。
“还真是……令人‘惊喜’。”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连七说这些,或许是这些事在他心头积压了太久,久到他忍不住想找个人倾吐,而放眼人世,竟找不到与自己有关联之人。说完之后,他的心底也感到一阵久违的松快。
连七沉默地听着,未置一词。秦无昭是不需要怜悯的,她甚至有一丝羡慕:到现在,她连自己的仇人到底是谁都不知道。十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义父远走塞外,又是谁在三年前告密了青帮的行踪,查到了独孤一鹤,背后却依然隐藏着巨大的谜团。还有那封她没有给梅谢雪看的信,她并不全然相信梅谢雪,直觉告诉她,那封信不能让梅谢雪看到。
她的眼角划过一抹黯然,片刻又恢复了笑意,她真心为眼前人感到高兴:“沉舟侧畔,如今往事已矣,你终于可以继续你自己的生活。”
秦无昭嘴角微扬,这个初见阴郁冷漠的青年,连七第一次看到他笑:“你呢,据我所知,峨嵋还在派人在江湖上追杀你。”
连七耸了耸肩,一副不在乎的神情,又似想到什么:“对了。关于段小峰,你知道多少?”
“段小峰?”秦无昭默念这个名字,回忆道:“我只知道他是三年前被严长老带回峨嵋的。听说他在外门人缘很好,不会武功。”
“你说他是什么时候被严长老带回峨嵋的?”
“三年前。”
“你没记错?”
秦无昭肯定道:“不会有错。严放在几个高手手中救下了他,惯用手还因此受了重伤,也是自那之后,严放才弃了刀法,改习掌法。”
“这你就不知道了,严长老以前用刀,但听说是后来受了伤,所以改用了掌法,”她想起段小峰曾告诉她的这番话,不由怔愣,又是三年前……
“怎么了?”见她脸色不好,秦无昭问道。
“没什么。”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片刻即逝,没有抓住。
秦无昭见她不欲多说,也不强求:“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会会唐门大公子,唐天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