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鏖战,临近破晓,梁浅终于带兵攻入了大绥内廷。
此时,天光尚未放亮,皇宫四周都弥漫着焦土和血腥的味道。
梁浅拖着一柄长剑,一路从宫门杀到了大兴殿前,自他将大兴殿那扇厚重的殿门推开的一刹那,所有人都知道,赵硕败了,他赢了,这分崩离析近百年的山河终究还是重整在了大乾的旗下。
跨过高高的门槛,迈着疲累的步子,梁浅一步一步走进大兴殿内,灯火通亮的大殿上,绥王赵硕已经穿着冕服端坐在王座上等他了。
兵戎相向了数载的两个人,终于到了可以止戈的这一天。
只不过
一个为王,一个为寇。
“来了?”
坐在高高的王座上,赵硕平静的看着殿下的梁浅,他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语气也是一贯的温和,声音听上去都不像是在与自己的仇敌对峙,倒像是在招呼多年未见的老友。
梁浅听见他的声音没有理会他。
他只是拖着自己手上那柄滴血的长剑,缓慢的向前行进。
历经多日的浴血搏杀,他已经疲累之极,原本清俊的面容,业已被尘土和血迹掩去了大半风华,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麻木了。
赵硕却仍在殿上喋喋不休。
“你与寡人交手多年,说起来也算得上是老相识了,其实这些年寡人一直很想寻个机会与你聊上几句。”
梁浅停下来扫了他一眼,冷笑一声,继续向前。
“这些年你离间我父兄,屠杀我百姓,残害我至亲,于国于家,你我都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如今你却想和我聊聊,好啊,聊什么?”
赵硕不以为意的缓缓道:“你我皆出自帝王之家,国仇家恨自父辈起便已深种。若当日寡人对你慈悲,你可否能保证它日你的后世子孙,不会对寡人的血亲骨肉痛下狠手?”
嗤笑了一声,赵硕又道:“两国相争,弱肉强食,到最后也不过是看鹿死谁手罢了,如今寡人已然成了你的手下败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古来如是,我赵硕想过能赢,自然也从不畏输。只是.....”
他倾身向前,眯起双眼盯着梁浅说:“只是,你当知道,今日你能赢了寡人,并非是寡人力不敌你,倘若两年前你命悬一线之时,寡人能一鼓作气攻入郢都,而不是受人蛊惑,中程放弃,如今你我便不可能是这样一个局面了。”
梁浅皱眉,稍显迟钝的抬头瞥了他一眼道:“你说两年前?”
默了默,他像是忆起了什么,又向着赵硕趋近了几步,声音沉冷道:“两年前本王伤重的消息你是如何得知的?”
赵硕仰头轻笑了几声,“你不是早就已经猜到那个女人与寡人关系匪浅了吗?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多此一问?总不至于到现在你还天真的以为,当日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巧合吧?”
听到这,梁浅握剑的手忽然收紧,他提剑猛的冲到赵硕面前,单手攥起他的衣襟,咬牙狠狠道:“本王当然知道这些年你在我背后做了多少手脚,可当日……”
说及此处,他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一下,垂头默然了片刻才又继续道:“可当日阿骛坠崖之后,她的余党业已被本王悉数杀尽,为防有人作乱,本王伤重的消息并未外宣,大乾上下知道内情的人,皆是本王亲信,怎么可能会有人告诉你当日的事?”
赵硕被他死死封住了颈口,明明都已经喘不上气了,却还疯狂的笑道:“阿骛?知道这名字当初是谁为她起的吗?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如此唤她,是忘了她差点致你于死地?还是……你心里仍未将她放下?”
喘息了几声,他又嗤笑道:“如果寡人此刻告诉你,当日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她亲口告诉我的,你可会信吗?”
一瞬间,梁浅那疲惫无神的双眸竟焕出了星点光亮,他的手有些发抖,掣着赵硕的力道也慢慢松懈了下去。“你说什么?”
他双目紧盯着赵硕的眼瞳,似乎极力想分辨出他说的可是实话,可半晌,他却像个辨不清真假的稚童,彷徨又无助的向着赵硕小心问道:“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刚才的话……你的意思是……阿骛还活着?”
看到他这幅模样,赵硕不由的放声大笑,“怎么?你一直都当她死了吗?”
哼笑一声,他又道:“也是,堂堂大乾最英明神武的邵王殿下,居然被一个女人蒙蔽差点丢了性命,这要是传出去,定然是个笑话!想必这么多年你既不迎娶新妃,也不向外说明昔日王妃的去向,就是为了顾全自己的颜面吧?”
“颜面?”梁浅啐了口嘴中的血沫,低低地冷笑:“于孤而言……颜面算个屁啊?”
赵硕又继续追问:“那这些年,你为何不将她的身份公之于众?为何不让人知道你的那位邵王妃,实则是我大绥的细作,不是为了颜面……你又在忌惮什么?”
“这些……”梁浅黑眸微沉,迸红的双眼渐渐蒙上一层水雾,他将脸缓缓逼近赵硕,压到他的面前,嘴角露出狠厉的笑道:“与你何干啊?”
“与寡人何干?”赵硕轻笑一声,淡淡道:“是与寡人无关,可寡人却好奇向来冷酷无情,灭情绝欲的邵王殿下,当初怎么就被她迷了心窍,你说……”他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