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艺,却修得心存怨气,学的心有不甘,那又是何必?
因此自他以,不论出身来路,只要有心拜入妙音宗下,宗中查了身世清白的,妙音宗一概广收下,乎是来不拒——
如此一来,妙音宗下弟子人口大增,乎辖界内凡人家孩子到了年岁,都赶五年一次的大选,送娃来试试。
燕子徐是这么拜入琴鸥岛的,他父母在妙音宗辖界下一座小城中做些小生意,论起来他祖上既无仙缘,也没出过什么擅拨琴弄筝的风雅士。
饶是如此,还是不影响燕家出了他这么个天赋异禀的孩子,居然祖坟冒青烟的被沈宗主一眼相中,小小年纪将他收入墙。
燕子徐是正例,自然也有学到一半,觉得自己不是材料的,沈忆寒都放他们走了,甚至很是勤快的给不少弟子改投别宗他派居中牵线搭桥,多年下来,倒是结了不少善缘。
这些事云燃知道,但沈忆寒闭百年,此前两人各自忙自己的事,他也不曾见过琴鸥岛上的变化。
两人近了海岸边一座小镇,还未进入镇中,远远地听到一阵悠扬的歌声。
沈忆寒扭头对云燃笑道:“好歹赶上了,这天是鱼篝节,通宵不歇的,一咱们可有口福了。”
然走得近了,见镇口处篝火冲天,围火处或老或少整齐的坐着不少人,火上正炙烤着一条足有两尺长的大鱼,滋啦作响,香气扑鼻。
十个少年少拉着手,正在篝火边唱歌,声音清亮婉转。
沈忆寒与云燃刚一靠近,那些凡人虽不认得云燃,却有人飞快的认出了沈忆寒,用稍带着些口音的嗓音喜悦的叫他“沈宗主”。
一众热情的少年少,更是蜂拥而上,将他围在了中间,反倒将云燃遗在了外头。
沈忆寒与那群少年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又与为首的一对老夫妇说了句,人群让出一个口子来,他远远朝着云燃招了招手,笑道:“阿燃,快过来。”
镇里的人给他们俩腾了一个很好的位置。
沈忆寒与云燃挨着并肩坐下,那十个少年少又牵起手,继续摇来晃去的唱起歌来。
南地的口音与昆吾剑派所在的中州很不相同,云燃也只能听懂个大概,似乎是祈愿家人同乡出海平安,丰收而归的渔歌。
“你没听过这样的歌儿吧?”沈忆寒扭头朝云燃笑了笑道,“这曲子还是子徐那群孩子替他们谱的。”
云燃道:“很好听。”
如今修界中,修士即不讲究离群索居,也多是对凡人保持距离的,云燃虽然无心刻意如此,但他从前不是闭是在外追魔杀妖,的确乎从未听过这样极富烟火气的人声歌。
沈忆寒望着那群唱歌的少年少,嘴角带着笑意,本来浅淡的眸色被篝火映得明亮非常,轻声道:“阿燃……先前我已看过你的剑心,你想不想知道我的道心又是什么?”
那头一曲已经唱罢,人群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笑语和欢呼声。
云燃道:“……是什么?”
沈忆寒侧目看他,眸光柔和明亮。
他抬起手,指尖凝聚了一个小小的光点,伸指在云燃眉间一点,那光点飞入了他的眉心。
沈忆寒道:“我的道种可能比你的剑道种子吵一些,你可以慢慢的看。”
云燃面色微颤,闭上了目,沈忆寒知道他此刻正如日的自己一般,在承受巨大的念识冲击,也不扰他,只静静的等他看完。
云燃的神识然比他强韧的多,数息功夫,他睁开了眼。
那小小的光点从他眉心飞出,回到了沈忆寒指尖,又没入了他的身体。
“看完了?”
云燃道:“……嗯。”
“我的道心,是‘入世’。”沈忆寒轻声道,“这亦是数百年前,我才想明白的。”
“天地浩大,人力微渺,吾辈修行问道,不过欲窥其真貌,求得长生自在,然则长生一定自在吗?仙一定能窥得大道本真,天地貌么?”
“蜉蝣渺小,穹宇无垠,即倾其寒暑昼昏,也不过穷观一隅,天地大,仙也好、凡也罢,谁又能窥得完?仙如何……不仙又如何,我心若真得有自在,入世可观天地、看众生,而不见众生,如何见己?我若看得清明,怎么又不是长生?”
他一番话说完,云燃却是久久未言。
“阿燃,你我的道并不相同。我说这些,不是想说服你,我们只要和而不同很好,不必然一样,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是我的道心。”
良久,云燃方道:“你的道心……很好。”
沈忆寒望着他笑了笑,云燃感觉到他忽然抓住了自己衣袖下的手,两人相视,虽不曾言,身体却渐渐挨得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