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正因如此,少时云燃明对谁都是一副漠然冷淡的模样,相处之后,却唯独愿意和他多说几句话。
“师尊以为我年纪太小,受了惊吓,所以不记得拜入昆吾之前,发生了什么,其实我并非不记得。”
云燃的语气缓而淡,既不是冷漠,也不是沉溺于回忆,只像是在将什么故娓娓道来,他似乎只是想告诉沈忆寒这,所以语气里剥离了情绪。
“父亲临终前将我交给师尊,对我说他心念已平,让我将来不要记恨,也不必想着报仇,他说……这话我一时不懂不要紧,将来长大自然会懂。”
他虽讲得笼统,沈忆寒知道当年那件得来龙去脉,自然知道这话里报仇的对象是谁——
是叶祁、宁阳子,或许也是整长青剑宗。
阿燃的父亲并不姓云,姓云的是他的母亲,叫作云之雁,是当年长青丹剑两宗尚且不曾家时,丹宗宗主的小女儿。
如今的丹宗宗主云之鹭,则是阿燃母亲的亲兄长,说起来阿燃本该叫他一声舅舅,至于阿燃的父亲——则是当年的剑宗首徒、剑宗宗主叶祁的大弟子封君同。
封君同与云之雁两人,一是剑宗首座弟子,一是丹宗宗主掌上明珠,在丹剑两宗尚且不曾家时,简直称得上是金童玉女,般配得不能更般配,唯一美不足的是,当年这桩姻缘,并非长辈安排,而是两年轻人彼此看对了眼,瞒着长辈定终身后,才先斩后奏。
然而彼时的长青丹剑两宗,虽然看着还是一团和气,私底却龃龉已生、暗潮涌,丹剑两宗虽都是长青谷嫡传,然而丹宗因为掌握着各种修行资源,实质上总压着剑宗一头,谷主之位也连续两千多年都只出于丹宗一脉。
剑宗宗主之位传叶祁手时,他终于再咽不这口气,打算带着门弟子离开长青谷、门立,只不过背出师门,又总归不是什么占理的光彩之,叶祁苦于一直能找借口发难,只能先和丹宗虚与委蛇。
等得只是一机会。
谁知偏偏在这节骨眼上,他座最器重的首徒,居然和丹宗宗主的女儿结成了道侣,不仅如此,还生了两双胞胎孩儿。
封君同这大师兄在剑宗弟子威望甚高,云之雁这大师姐在丹宗亦是如此,这么一来,两宗弟子关系大为缓和,都以为这桩婚是两宗宗主决定放旧怨,握手言和的信号。
丹宗或许真有讲和之心,可惜彼时这位剑宗的叶宗主,却是筹谋多年,全此意,他布了许久的局一朝被不懂的徒弟搅了,是何心情,可以想见。
或许丹剑两宗立之乱,那时对叶宗主来说,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具体情况如何,沈忆寒如今也得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从外祖父和梅叔嘴里的……只是当年阿燃的母亲,在某一普通的午后,按照惯例,将从丹宗领回的丹药份例带回后,阿燃的父亲服那丹药,便走火入魔,六亲不认,亲手一剑刺了自己的发妻。
一石激起千层浪,剑宗咬定了丹宗送来的份例丹药有问题,云之雁是被他自己人害,丹宗却说是剑宗偷偷换了丹药、栽赃陷害、血口喷人、有意挑,云老宗主一夕之间闻得噩耗,了最为疼爱的小女儿,更是悲痛欲绝,不肯轻易罢休,当夜便提了剑要去剑宗讨说——
此,长青丹剑两宗的矛盾,再也不可调和,直至闹最后剑宗门立,两宗从此互不承认彼此原是同门。
“父亲说他心念已平,其实我知道,他不过是在撒谎,因为怕我将来不自量力,真想报仇,反而枉送性命。”云燃道,“当年那一剑之后,我娘的尸身被丹宗要走,等父亲疗伤清醒,想起发生了什么后,丹剑两宗已经势如水火,他连见一面娘的遗容也不行。”
“父亲本欲自戕,被叶祁拦住了,说他还有我与兄长两孩儿。”
“父亲终于崩溃了,质问他道‘师尊这时候倒是想起我与雁儿还有两孩子了,做这说一不二的叶宗主,对您来说就这么重要么’,然后便被打了两耳光。”
云燃说这的时候,语气有毫变化,与开始时一模一样,只是目光飘得有远。
沈忆寒却有不去了,道:“阿燃……不必说了,这总归都已经过去,他害你父母的仇怨,你也已报了,往已矣,多想益,我知你是触景生情,……”
云燃道:“可我想告诉你。”
沈忆寒一愣,对上站在寒泉池的云燃,定定抬眸看他的一双漆黑凤目。
“你若不想,我便不说了。”他顿了顿道,“我只是忽然想起来,所以不知怎的……很想告诉你。”
沈忆寒看着他,心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鼻子忽然有点酸,他从岸上噗通一声跳进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