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论何时我都默认自己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苦苦支撑了几个月后,我一度山穷水尽。苦恼中我用最后的钱买了酒把自己灌醉,然后朝K发脾气。
第二天我宿醉醒来,看见K还是一如往常地守在我床边,不同的是,他一见我醒就拿出一叠沾血的钞票放轻轻放到我枕头上。
把我吓坏了。
我完全搞不清他去哪儿弄到的那一笔钱,只能胆战心惊地关起门来,手舞足蹈地对他进行了一番法制观念普及。当然,我确信他根本没听懂多少。
说来惭愧,后来我还是动用了那些带血的钱。由于害怕惹事上身,我带着K连夜跑路,坐渔船来到相邻不远的一座稍大的岛屿落脚。
我用剩下的钱给我俩置办了一身行头,然后带着K出门找工作。
最终,我们运气很好地找到一间酒吧,我驻唱,而K在门口站岗,成为黑脸黑面没人敢惹的头号保安。
生活竟就这么重新稳定了下来。
我不知道K在“爸爸”的控制下生活了多少年,但我能感觉到,他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有了前车之鉴,我下定决心要对他进行文明教育。
我买来教小朋友认字的书,从字母开始教他。时间有限,每天只能教一点点。
很久之后的一天,他突然学会了写我的名字。
他在纸上一遍一遍,重复写我的名字,很认真。
我开怀大笑,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高兴的感觉。一时激动,我甚至忍不住吻了他一下。
那一瞬间我们都愣住了。我的腕心传来律动,能清楚感觉到K的心跳变快了。
那之后的好几天里,他一看到我,心跳就会变快。
我也是。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感情变化,还有我们之间纠结复杂的关系,只能装作无事发生。K也没有向我索要任何解释。
在我们新租的房子里,K已经拥有自己的房间。但他还是习惯每晚都坐在我门前,像一头忠心耿耿的犬。
我心里渐渐有点愧疚。那段时间我经常想起凯伊,也是曾经被我困在一段不清不楚的关系里,直至被我害了。
于是我一边四处打听一边努力存钱,终于约到一个技术还算高超的医生,同意私下里做手术取出K体内的植入物。
“以后,你的命就不用再和我的绑在一起了。”术前检查时我用K已经能看懂的简单语言在纸上和他沟通。
“我会一直帮助你,直到你能靠自己生活下去。等到你成为一个完全自由的人,再决定要不要和我在一起。”我不想利用他对我那难以启齿的忠诚。
在我努力解释我意愿时,K表现得很平静。他没有给我太多回应,只是又一次对我做了那个心跳和耳朵的手势。
我以为他明白。
然而就在手术前一天晚上,K消失了。
我找不到他,只有腕心处的植入物一直在跳动。那是他的脉搏。
*
在K失踪后不久,某天我在新闻上突然再次看见那艘让我至今都噩梦连连的游轮。它被警方扣押抄查。
“爸爸”和他朋友们的恐怖行径终于曝光世界。
当看到“爸爸”的被捕照登上各大媒体头条时,我突然情绪崩溃哭到窒息。
我想如果当时K在我身边的话,我会紧紧拥抱他然后告诉他,我们既往不咎,以后好好生活。
可惜他不在。
新闻爆出后,我抓住机会用受害者的身份联系了各种媒体。在他们的帮助下我恢复了身份。但重新办好护照后我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回国的打算。
因为K还在这里,他的脉搏还在我身体里跳动。我不知道如果我离开,他会怎么样。
我依然在找他,也依然找不到他。
但仿佛是命运在戏弄,我在弄丢K之后竟然找到了凯伊。
我在去探望其他获救的受害者时发现了他。见到我时,他笑着不说话。看到凯伊的笑容,我心绞痛。
我将他接到身边。
以前都是凯伊照顾我,我依赖他,而现在完全反过来。我说不清他被摧毁到了什么程度,只知道他现在的眼神中永远都带着隐痛。
在我的努力下,凯伊在获救的第三年基本恢复了正常生活。
那时我们已在岛上定居了。我很努力地工作,赚钱送凯伊回学校去上学,确保他尽可能找回丢失的东西。
偶尔恍然间,我也会觉得那场噩梦不曾真的发生过,我们还和以前一样亲密。
这一次,我明确告诉凯伊我爱他,以前爱过,现在也爱着。
但凯伊没有作出回应。
我又想起K,同样不曾给我任何回应的K。
所有美好的幻象破灭在我二十岁生日这一天。
这天我精心准备了烛光晚餐,然后我和凯伊,我们做了那件事。
这是自凯伊获救后的三年来,我们第一次鼓起勇气尝试。我在心里把它当成一项重大的仪式,代表着我们真正摆脱那段噩梦,拥抱余生的开始。
然而就在最忘我投入时,凯伊用一根数据线缠住自己的脖子,将拉紧的那一头塞进我手里。
他用眼泪逼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