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
惘山脚下,李州槐花胡同。
庄意娘家也是名门望族,她正有一座三进的陪嫁院子在此地,程氏一伙人此来万剑宗,便借住在院子里。
今日,趁万剑宗放弟子下山望风,她把四侄女唤来住所,正是要将圣旨一事告诉她。
程家这一辈从讼字,男孩女孩同一序齿,四娘闺名讼瑄,在听到圣旨的前一刻,还极为开心。
程讼瑄打小就喜欢温柔稳重的大伯娘。十年前,五娘子在抚州失踪,程讼瑄就又成了当时程家唯一的女孩,上面三个包括程讼斐在内都是哥哥。庄意便对她更上心些,哪怕夫妻俩有九公子,对程讼瑄还是很好。
程讼瑄本乐呵呵吃着桂花糕,突然听庄意说,本朝国师卜算天机,能镇压魔王的天命子正出自东郡首席,乃是钧平十七年到十九年之间出生的少女。
东郡首席?就差指着鼻子说是程家人了。目前程家主支所有小娘子,只有她是在那三年间出生。她如遭雷击,下意识便从椅子上跌倒。
庄意赶紧把人扶起来,轻柔拍着程讼瑄的背。
“大伯娘,我不信!什么国师,不都是江湖骗子吗!”程讼瑄哭泣,忽然想到,当今国师以前不过是东郡四处行骗的老神棍,他能懂什么天机要道!
她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如泣如诉:“大伯娘,您能求舅舅帮我算算吗?”
西郡庄氏家主,乃当世第一天机算子,因承担许多业果,已二十年不曾出世。庄意作为家主亲妹妹,却不会卜算,实在可惜。程讼瑄知道自己这个请求太过无礼,但她实在没有办法了。
庄意怜惜她,但这盘棋局,不好破。她摇头,把司徒家拓印的圣旨递给程讼瑄,说:“你看。”
“瑄姐儿,你祖父的意思是,若不想入宫为祭,可嫁去司徒氏暂避锋芒。”
程讼瑄抬头,呆呆望着窗外,眼泪如珍珠断线:“可我已经上万剑宗修道了,这样也不行吗?”
两人相对无言。还是最后庄意安抚程讼瑄道:“此事家里人不会放弃思量,下下之策,司徒荇与你乃表兄妹,不日也要返回万剑宗,便算程家欠他一个天大人情,先保下你再说。”
“莫要哭了。”庄意亲手包好许多糕点,送程四娘子到院门口,门外正有程讼斐并公仪恕等人。
程家三兄妹皆拜在九玄峰上。
庄意瞧见一张张年轻面孔,开口:“阿斐既带了师门兄弟姐妹来,怎么不进去坐坐?倒显得咱们不知礼数。”
公仪恕作为大弟子,急忙抬手作揖:“晚辈与师弟师妹们刚到,不请自来,应当是我等向您赔不是。”
程讼斐在熟人面前也懒得装文雅公子,大剌剌与庄意说明情况:“大伯娘,我们有任务,急着来接四妹,结束了我再回来拜访您!”
庄意含笑点头,目送他们离开,眸光找寻许久,失望地叹一口气,关上院门回屋。
一回去,她就取下手腕上的镯子,放置在桌面,忽然就有光幕展开,程礼泊出现在光幕当中。
羊脂玉镯子,是她初次怀孕时,程礼泊满世界寻来的。托高人铸灵力于其中,凡人也可以用来传音,甚至能显现画面。她一只,女儿一只,这是孩子还没出生就计划好的。
“看见了吗?”程礼泊难得急切。
“没有,”庄意以手支着脸,很苦恼,“我也想再看看,可那天……已经是有些急了,再表现出什么,我怕有心人会发现。”
“可若真是,反倒难办。”庄意今次来李州,才发觉陪嫁院子里管家懒怠,连房檐下都蓄上燕子窝了。这会儿,她正痴望着燕子窝,八月天热,燕子正生了一窝幼鸟,巢散了,小家伙们怎么办?
光幕那头,远在程家的程礼泊望着发妻,心间思绪翻涌。
快及笄了吧。
他胸中涌起无边愧疚,但当时没得选。
“不能是。”程礼泊无端开口。
庄意被这句话唤回神,声音很轻:“是啊,我的沅儿已经死了。”
两夫妻心照不宣。
他们的女儿讼沅,钧平十八年出生。
……
槐花胡同外的长街,阿尧正被昭阳拉着,从街头扫荡到街尾。适逢人间八月花繁节,一大早街上就排满形色各异的花摊。按李州习俗,未出阁的姑娘这日里都会头戴簪花,插成环形,寓意来年圆满和顺。
她们两人下山时已经过了午膳点,昭阳连走数摊,总算发现以苍兰、粉百合、桃花为主的簪花摊子,连忙按着阿尧肩膀坐下,悄声说:“师妹,这颜色适合你。你就在这弄,弄完十里八乡都得被美迷糊了!”
“婶,帮我妹来一个!”说完,昭阳冲阿尧眨眨眼,飞奔到旁边的摊上请人簪花,阿尧打眼看去,海棠、辣椒花、葵朵……倒是和昭阳的名字一样。她无声扬唇,也开口谢过簪花婶娘。
等两人都打扮好,昭阳满意非常,恨不能把花焊在头上。
阿尧原还不喜欢与人靠太近,奈何昭阳只要见面就挽手,一来二去她也习惯了。街上热闹,各种餐馆更是扯开嗓子抢食客,此地繁荣,倒叫阿尧不太适应。
志川县不大,往那住十年,村头村尾都是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