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了杯水。
回身时目光一顿。
屋里未点灯,视线稍暗,姑娘半边身子隐在黑暗中,面上落下大片阴影,眸光明明灭灭,晦暗不明。
打眼过去,竟有些阴沉。
再眨眼,秋水漪往外挪动,从黑暗中钻出,白嫩的小脸略显苍白,羸弱无辜。
信柳忙将水递上去。
秋水漪慢慢喝完,双颊泛上红润。
信柳信桃放下心去。
见姑娘缓过来了,信桃问:“姑娘,那咱们是现在去正房,还是再歇会儿?”
秋水漪垂眸,摩挲着指腹下的杯子,轻声启唇,“今日应当不会出府了。”
好不容易得了秋涟莹的消息,爹娘和哥哥应当顾不上她。
“为什么?”信桃莫名。
信柳扯了把她的衣袖,柔声道:“那姑娘先歇着。”
行了礼,带着信桃下去。
独处之时,内心喧嚣的情绪这才显露一二。
秋水漪沉默地坐着,良久,忽而低低叹了一声,往后倒在软枕上。
突然认清自己并非品行高洁的三好青年,竟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想,若是秋涟莹不回来就好了。
那样,爹娘和哥哥,就是她一个人的。
这念头一浮现,就被她按了下去。
那是他们珍视的亲人,若真找不回来,爹娘哥哥会难过的。
他们待她好,她也不想……让他们难过。
将脸埋在软枕中,默默消化负面情绪,直至内心一片平静。
屋内烧着地龙,身上暖烘烘的,秋水漪闭着眼,睡意袭上心头。
薄薄的眼皮一耷,意识缓缓沉入黑暗。
直到——
“姑娘,世子派人来问,您怎么还未出发?”
秋水漪蓦然睁眼,眸中蕴着惺忪睡意,整个人都是懵的。
“什、什么?”
……
前往庄子的路很是崎岖,走一段路,马车便要颠簸几下。
秋水漪倚在软枕上,面上带着疲惫,精神却大好。
窗子从外敲响,她打开一个缝,秋进白的脸出现在眼中。
“漪儿,再忍忍,很快便到了。”
秋水漪乖巧点头,“哥哥,我没事。”
秋进白含笑摸着她的头。
窗落下,听着秋进白的“吁”声,秋水漪心痒难耐。
找个机会,她也想学骑马。
庄子很快便到了。
得到消息的王管事早早侯着,一张黝黑的脸被风吹得泛起了红,双手拢在袖中,高大的身子微佝偻着,一副冷极的模样。
听见动静,他容光焕发,仿佛一切寒冷都被驱逐,欣喜地迎上来。
“小的见过世子、二姑娘。”
秋进白来过几次庄子,对他有些印象,和睦道:“王管事不必拘礼,庄子上都准备好了?”
没成想主子还记得他,王管事喜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连声道:“备好了,早就备好了,天冷,世子快和姑娘进来驱驱寒。”
车门打开,钻出一个身着樱花色玉兰花绣样斗篷,仙姿绰约的清丽少女。
王管事只瞧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秋进白扶着秋水漪下了马车。
兄妹俩跟着王管事进了庄子。
庄子自是比不上侯府精致,但胜在环境优美,空气清新。
王管事为兄妹二人安排了庄子里最好的院落。
院中一棵梨树,叶子已落,留下满树枯枝。
雪沉沉垫在上头,远远走来,倒似开了一树雪白。
进了屋,炭盆已经烧着了,丝毫不觉寒冷。
信柳信桃安置行李,秋水漪闲得无聊,抱着暖手炉到了院中。
隔壁是秋进白的院子,听着声音,好似是宋林正在驱赶误入的松鼠。
听了一会儿,忽然一阵寒风拂面,秋水漪打了个冷颤,正欲回房,转身时视线不经意落在某处。
她叫住一个路过的小丫鬟,“隔壁是谁家的庄子?”
小丫鬟第一次见到主家,紧张地抓紧身前衣料,半晌说不出话来。
秋水漪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小丫鬟一下子便慌了,结结巴巴道:“奴、奴婢不知。”
秋水漪略有些失望。
见她着实慌得不行,进屋抓了把松子给她,“没事,你做你的去吧。”
捧着那把松子,小丫鬟半晌回不过神。
对上秋水漪含笑的杏眸,慌张中带着喜悦道:“多谢姑娘。”
兴高采烈离开。
正巧王管事来了,秋水漪又问他。
“隔壁啊,那是程将军家的。”王管事道:“他们家小公子每月会来住几日,算着日子,也快来了。”
又问:“姑娘问这个作甚?”
秋水漪摇头,“无事,好奇罢了。”
和王管事又聊了几句,待人走后,秋水漪目光凝在隔壁,若有所思。
倘若没记错的话。
程将军幼子,亦是女主爱慕者大军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