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宫。
算上夏玉这个外人, 四人同桌进食。
这看起来很奇怪。
在姜国界,甚而是姜国王室祖——吞金城内姜王宫, 才屠了琅琊十二卫、吓晕姜王始作俑者毫无心理负担捧着银碗埋头进食。
在她左边, 是名义上姜王后,右手边,是她心心念念绛绛, 名义上姜公主。
几步外, 宫婢侍立,无一是谨慎小心姿态。
餐桌上人说话, 柴青扬起眉毛, 率先打破寂静,年轻宗师捏着长筷夹了一块鱼肉送到姜啾碗中,浅笑嫣然, 一张素净无害面容极具欺骗性:“岳母,尝尝这个,很美味。”
“……”
她胆确很大。
姜啾瞥了眼桌上饭菜, 心道:愧是二十岁就能搅动江湖宗师,堂而皇之住进仇人老巢, 进了此还敢大快朵颐, 简直是胆大包,压根把姜王放在眼里。
年轻人很狂。
姜啾性柔弱,但她喜欢这种狂。
瞧着小辈温和清澈眸光, 恍惚间她似乎懂了女儿为何死心塌要跟着柴青。
得说, 青青这孩,很讨人欢心, 一口一个“岳母”,眼睛亮亮, 时而如潺潺春水,时而又如静夜里闪烁星,无端勾人。
“嗯,你也吃。”
得了她问候,柴青喜自胜,眉目飞扬,喜滋滋转而往姜娆碟里夹了她爱吃菜品,声音甜甜:“绛绛,你也吃,多吃点。”
夏玉鼓着腮帮去瞧当事人绛绛。
姜娆冷白脸蛋儿晕浅浅红,巴轻点,声腔了往日冷淡,当着娘亲面,少见露两小女儿姿态。
白玉般耳朵成了可可爱爱红玉,见此,柴青眼睛更亮,眉目无声流淌细细甜甜情丝。
哦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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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玉心里兀自嘀嘀咕咕,进食速度自觉加快。
秋风凉爽,碧波宫一派温情,身在寝宫安心养姜王却怎也开心起来。
屏退宫人,他疲惫坐在床榻,英俊威严脸庞仔细看眼角生好多细纹。
这个男人在渐渐老去。
哪怕他正值壮年,怀揣逐鹿九州雄心壮志。而就在久前,他御驾亲征在北野打了一场胜仗,即便是惨胜,也是胜。
因为对手是燕国。
九州九国,若说哪一国能够一统,很多人都回答:“燕国。”
因为燕国有最强大虎狼之军、最难以预测君主,和一众忠臣良将。
但燕国败了。
北野之战,燕王沦为九州笑柄,姜王踩着燕王肩膀成就当世英名。
年轻时姜婴擅长收买人心,施恩于人,跟随他人很多,陪他筹谋布局,陪他稳坐王位,十六七岁姜婴意气风发,二十岁姜婴有一统大抱负、大情怀,那二十岁就是个水岭,二十岁后,年轻雄主快速堕落,姜国也随着他堕落。
清明再,野心仍在。
正直再,贪欲仍在。
坐在床沿姜王深深叹息:“大宗师何故此次帮寡人?”
突来询问打破季夺魂对往追忆,他笑了笑,倒也是真在笑,唇角扯了扯,说是嘲讽更为贴切:“九州皆知王上对吾有恩。”
姜王眼皮一颤,拿捏准大宗师何意。
“季某为报恩而来,做丧良之事。”
昔年晏如非之死,是他来得太迟,晏如非已死,结局凄惨,他一对妻女这年得并好,他都知道。
“大宗师!”姜王强撑着站起身:“柴青欺人太甚!还请大宗师——”
季夺魂“哦”了一句:“她做什了?”
“她日日住在碧波宫,此举岂等同于寡人将贼寇养在家中?”
“是?”
“大宗师——”
“好了。”季夺魂淡淡看他一眼:“聒噪。”
“……”
姜王顿时噤声,敢再言。
自从此人一路从宗师晋升大宗师,有多少次,他火气、满都是往肚里吞咽,曾经是敢怒敢言,如今,竟是怒容都敢外露。
其他国王羡慕他有大宗师保驾护航,又哪知他苦?
姓季真是一了。
再是当年那个卑躬屈膝仰人鼻息小可怜。